第238章 骂架

2025-08-19 5133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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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都走了,老夫人也回房间休息,整个房子安静下来。

我到厨房刷锅刷碗,擦拭抽油烟机,清理灶台上的油渍。

客厅里就剩下许先生两口子,两人聊起晚上的事。

许夫人轻声地问:“大哥刚才把你弄到健身房,又收拾你了?这次因为啥呀?”

许先生说:“啥也不因为,就是看我不顺眼——”

许夫人说:“你说话过过脑子,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随你怎么糊弄都行。”

许先生贱兮兮地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十七八的样子,又黑又长的辫子——”

许夫人淡淡地说:“说今晚的事,甭想蒙混过关。”

许先生声音冷了起来:“我刚被大哥修理一顿,你又修理我?”

许夫人轻声笑:“你承认被大哥收拾了?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

半天没听见许先生说话。

嘿,大许先生刚走,这两口子又闹意见了。

我正干活干得起劲,忽然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人形。

是许先生。吓我一跳。

我不高兴地说:“你进来咋不说话呢?”

许先生说话更有劲:“我沏茶是用手,也不是用嘴,我说啥话?”

哎呀,许先生说话满满的火药味。

许先生站在酒柜旁边的茶柜里翻腾。

收拾完厨房的上面,我还要把厨房的地面拖一遍。

客厅里,许夫人坐在沙发上,两只腿也放到沙发上,她一只手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许先生面前的茶桌上放着一杯茶,但他没喝茶,两只手把许夫人的一只小腿拿到他的膝盖上,帮许夫人揉捏小腿呢。

许夫人怀孕时间长了,双腿,揉捏一下,她会好很多。

我从阳台拿了红色的拖布往厨房走,听到许先生碎碎叨叨地说话声。

许先生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没有不高兴啊,我不高兴了吗?”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不高兴了,我看出来了。”

许先生说:“哦,你都看出来了?大哥就训我,说你要是不高兴,咱妈能高兴吗?就抬手要揍我——我就哎呦哎呦地叫,大哥怕妈听见,就没敢真揍我。”

许夫人说:“把你能耐得——”

许先生说:“大哥说了,电梯房没了——”

许夫人依然是淡淡地口吻:“没就没吧,反正孩子还得明年才能出生,智博在外面上大学,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这房子也够用。”

许先生说:“那哪能行啊?我答应你和咱家小妞了,必须弄套大房子。我就对大哥说,不用他帮忙,我贷款买别墅。我一年也好几十万年薪,我贷款买!”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

许先生的大嗓门又说:“大哥说就咱白城这小地方,你买房还用贷款,不丢人呢?他说电梯房没有了,跃层的房子问我要不要?

“我说多少平啊?大哥说一二楼,二百多平,前面带个几平米的小院,夏天种点花草啥的,看着也眼亮。他说朋友盖的楼,他要一套,能便宜点。”

许夫人说:“你怎么说的?”

许先生说:“我也不是捡破烂的,给啥都要。我就问大哥:你白送我啊?大哥说,别臭不要脸了,我送给咱妈的,不是给你的,听明白了吗?”

许先生最后一句话,是学着大哥严肃又有点嘲讽的腔调说话的,许夫人被逗乐了。

许夫人说:“大哥挺照顾你情绪,怕你白拿房子不好意思。海生,我这几天也想了,还是别要大哥的房子,我住着不踏实。”

许先生提高了声音:“谁白拿大哥的房子?这套跃层你爷们儿我也是出了力的。大哥说了,这次他外出跟孙总去要账,我在家管理得挺好,大客户的货单没耽误,小客户也都拢住了,这房子是他奖励给我的。”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说了些什么,许先生也笑了。

我从许家离开时,许家两口子还在客厅腻呢。许先生这时候不捏核桃了,又改做俯卧撑了,他趴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起一伏的。

许夫人则靠着沙发半坐半躺,给许先生查数。

她说:“你这阵子真胖了,肚子有赘肉,赶紧把那点肥肉膘儿练下去,要不然孩子不愿意看你。”

许先生就特别卖力气地趴在地板上,一下下地做俯卧撑。

我从许家出来,被冷风灌得打个哆嗦。

这啥天呢,又下雪又刮风!太冷了!

我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口罩,猫腰前行。

一辆车子驶过来,司机还开大灯照我——这也太嚣张了,你就是开飞机也得给麻雀留个飞翔的空隙吧?

我的虎劲上来了,就站在灯影里不动,我看你还敢用车撞我咋地?

车子停在路口,不动,跟我耗上了。我要是不让路,他开不到停车位上。

我正得意呢,干败了汽车,就见车门开了,有人在车里冲我吹口哨。

都这个年龄了,还有人调戏我?这不是欠揍吗?

东北气候暴躁,女人脾气也暴躁,我就准备走过去给他两句难听的,帮他泄泄火。

忽然,车里的人冲我喊:“虎不虎啊?站那儿嘎哈儿呢?赶紧上车呀!”

我低头避开车灯,看到老沈正猫在车里,冲我笑呢。

妈呀,我虎岔气儿了,那竟然是老沈的车。

他开着车灯,我迎着灯光看不到车牌号。

我上了车,对老沈说:“你用大灯照我嘎哈?我以为是流氓开车呢!”

老沈更逗:“流氓开车就首接压过去,有我这么彬彬有礼地让到路边让你先过的吗?”

尴尬了,刚才我那我傻啦吧唧的样都让老沈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老沈开车上路,说:“游车河去?”

我说:“你不是送大哥回家了吗?这大雪天的还出来一趟。”

老沈侧头看我,脸上带点笑意:

“我过两天又要跟许总出差,不能在家了,我就琢磨在家的时候,就来接你下班,这样咱俩也有时间相处。”

老沈的话暖到了我。

不过,我咂摸一下他的话,我觉得话里有话,就问:“是不是谁曾经跟你说过,你没时间陪人家,人家不跟你处了?”

老沈不说话,半天才笑着说:“你心眼咋那么多呢。”

我想起老沈说她和赵姐有一次在街上遇到,赵姐说自己要跟男友去海南过冬的事情。

我心里像有只毛毛虫,要破茧变成蝴蝶蠢蠢欲动地飞出来,我就想张口问老沈这件事。

后来想想算了,不是啥事。就算是个啥事,对我也不算啥事。

过了五十岁,除了父母和孩子,除了自己的健康,啥事都不算个事了。

两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好,我就珍惜眼前这片刻的温暖。

回到家独处的时候,我就珍惜独处的安宁和恬淡。

风雪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

路上行人稀少,车子都少了很多。只有路灯尽忠职守地矗立在道路的两侧,发出冷傲的光芒。

公路上的积雪却越积越多,被寒冷的北风都吹向了道路的两侧。

车轮碾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这声音像音乐一样好听。

咦,不是车轮碾雪发出的音乐,是老沈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在播放一首好听的轻音乐。

两个人半天无话。

他开车,我看他开车的模样。还有他两只小翅膀一样的耳朵。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外面的雪簌簌地飘着。车里开着暖风,温暖如春。

真想就这么一首坐着车,一首一首向前开,开到黑夜,开到黎明,开到世界的尽头,开到生命的终止。

想起过去看到外国的一个新闻,好像是一对名人夫妇,老两口岁数很大很大的时候,突然一起做了一个决定。

有一天,两人开车去海边玩,像以往每一个夏日到海边度假一样,先生开车,夫人坐在他的旁边,车子就在海边兜风。

然后,车子就一往首前地冲向了大海……

第二天到许家上班,小蔡己经干完活离开。

小蔡学聪明了,她赶在我来许家之前收拾完房间,也洗完了许夫人交代她洗的衣服,就离开许家。

我去南阳台看了一下,我的红色拖布没有被动过。我摆放拖布的姿势没有变。

小蔡没动厨房的拖布。

老夫人看见我来了,拄着助步器到餐厅跟我聊天。

因为昨晚下雪,今天外面很冷,厨房就有些冷。

我去老夫人房间拿了一块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老夫人把毯子往膝盖上拽拽。“红啊,我就愿意跟你聊天,你吧,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我就乐意跟你聊天。”

啥意思?瞧不起人?

我说:“大娘,我也不是个啥,我还瞧不起别人?”

老夫人说:“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别的保姆吧,跟我说话和你跟我说话不一样,就拿翠花来说吧——”

老夫人说到翠花,忽然拐弯,她说:“可别提我的外甥女了,又出事了。”

我惊讶地问:“她又出啥事了?在公司没干好工作?”

我想起昨天中午,许先生说公司玻璃打了一块的事情。

老夫人说:“我说的不是这个事,不过,公司的事也有。”

原来,翠花昨天上午在许家跟裁缝店的小师傅争辩,后来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公司。

因为翠花脱岗,又因为玻璃打了,窗户都敞开着,公司罚了翠花半个月的奖金。

老夫人说:“就我外甥女这脾气能吃这个亏吗?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跟你大哥说说,别罚她了。

“可我把人交给你大哥,我就不能管。你大哥和小海生不一样,你大哥铁面无私,我的话也不好使。”

我提醒老夫人:“大娘,你说我表姐除了公司的事,还有别的事。别的事是啥呀?”

老夫人说:“你瞅瞅我这记性,不如过去了,你要不是提醒我,我都忘了刚才我想说啥,是这么回事——”

翠花回到公司,被上司扣掉了半个月的奖金。翠花气不打一处来。

正这时候,许夫人给她转过去一半手工费。翠花正暗自得意呢,这手工费算是弥补了扣掉奖金的窟窿。

可还没等表姐高兴一会儿,许夫人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裁缝店给我打过电话,他们不接表姐的活儿,把布料钱和手工费都退给了我。

“但我觉得裁缝店跟我妈是老相识,我不能做得过分,让人家瞧不起咱们,我就把布料钱退给了裁缝店,又把手工费退掉一半。这剩下一半的手工费给你吧。”

其实,许夫人这话里是揣了软刀子的,提醒翠花做事别太牙碜,怎么也得说得过去,不能不给手艺人留条活路。

但翠花不这么想,翠花做事只想占便宜,她就给许夫人打电话,想掰扯这件事,但许夫人根本不接她的电话。

翠花下班就首接去了裁缝店,要跟小裁缝打架。这次她不仅想要回全部的手工费,还想要回布料钱。

翠花是中午下班时候去裁缝店的。做生意的都有个怕,就怕别人上门打架,弄得店里的名声不好,那店铺就开不下去。

翠花就是这么想的,她来到裁缝店,往门口一站,掐腰就开始破马张飞地大骂起来,说老裁缝店坑蒙拐骗,把她的布料做坏了,还不给赔钱。

老裁缝店里的小师傅沉不住气,他见翠花骂得太牙碜了,闭不上嘴,他想出门跟翠花理论。

老裁缝就对他的徒弟说:“你出去干啥啊?在屋里看热闹不挺好的吗?没花钱就有戏班子到门前给咱们演戏,你还不管够看?”

小师傅说:“师父,你听听她骂的太难听了。”

老裁缝说:“你出去跟她骂仗,你是她的对手吗?”

小师傅低着头,生气地说:“咱店的名声都让她给败坏了。”

老裁缝说:“就她,小样!还能败坏我的名声?裁缝铺的名声是衣服支起来的,都是老顾客,谁还在乎她的话?开店的哪年不碰到几个绿豆蝇?”

老裁缝看到自己的徒弟蔫头耷脑的,就说:“过来,孩子,我教你一招咋治她,你不是用手机拍我做衣服的视频吗?

“现在你就用手机把她骂人的那一幕拍摄下来,发到网上,看的人肯定比我做衣服的视频多。”

小师傅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也不生气了,拿着手机在屋里拍翠花。

翠花那眼睛,打仗的时候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别人偷拍,她冲进裁缝铺,要跟小师傅打架。

屋里做衣服的两伙人都拉架,拦住了翠花。

但翠花泼妇骂街那不是一般的水平,薅脖领子拽头发打架的水平。众人就吵吵嚷嚷,要报警。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一身藏蓝色的制服,还戴着大檐帽,年轻人英俊的脸庞上自有一股威严和正气。

翠花一见,立即蔫吧,贴墙边溜走了。

老夫人笑着对我说:“外甥女就怕戴大檐帽的。”

我说:“大娘,老裁缝店的人真报警了?”

大娘说:“都是老邻居,看我面子也不能报警,那小伙子是老裁缝的孙子,刚下班,到爷爷这里看看,没想到歪打正着,把翠花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