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正在厨房正忙活饭菜,二姐来了,身后跟着二姐夫,两人手里都提着一些果盒等礼物。
这两口子肯定要在许家吃晚饭。这马上要到开饭时间,我再加两个菜就会弄得我手忙脚乱。
正有些不开心,二姐进厨房:“晚上我和大祥在这吃,一会儿大哥也来。”
这也不是周末家宴,大哥咋要来呢?那我还得加菜?
二姐打消了我的顾虑:“我和大祥在饭店要了西个菜,你不用多做。”
二姐又笑着说:“没做拔丝地瓜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上次家宴我做拔丝地瓜是为了谁。
我说:“那得看大哥,大哥要是罚我的雇主,我就还做拔丝地瓜,做糊了吧啃的拔丝地瓜。”
二姐也笑了。
看看许先生还没到家,我在厨房又掂对两个素菜,二姐订的菜都是荤菜。
男人们喝酒全吃肉不舒服,还得吃点素菜。
我到楼下的菜店买了一斤豆芽,做个醋溜豆芽,又买了一斤黄瓜和拉皮,做个东北大凉菜。
大哥来许家的时候,我去开门,没想到大哥身后还站着老沈。老沈也进屋换鞋,进了餐厅。
老沈一般是不上楼吃饭的。
我往饭桌上端菜,趁别人不注意,悄声地问老沈:“今天咋上来吃饭了呢?”
老沈低声地说:“许总非让我上来。”
是大哥特意这么安排的?让我和老沈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吃饭的时候,老沈很自然地把他身边的筷子递给我,我就接过来。
对面的许先生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我。
看我嘎哈呀?不就是沈哥给我拿个筷子吗?
二姐夫这次来许家,是因为大许先生给他办下来贷款了。
二姐夫特意感谢大许先生的,原本他要到饭店请大哥吃饭,大哥就让他到老妈家安排吃饭。
二姐夫给大哥满上酒,他端起酒杯跟大哥碰杯:
“大哥你可帮了我大忙,这下资金到位,我的有些项目就能启动。车轮一转动,这车子就骨碌骨碌地往前跑了,带动其他的项目也跟着往前骨碌,我的公司就活了,起死回生!”
大哥淡淡地抿了一口酒:“这都是小事,你把生意做好,到期还款,让公司良性发展,才是大事。”
二姐夫对大哥说:“大哥,我还欠你公司一半钱,我明天就把这部分钱给你还上,再给你加上利息。”
大哥说:“都是小事,饭桌上不谈生意,跟咱妈聊聊天,老妈就希望咱们多回来,陪她聊聊天。”
二姐夫就开始拿起公筷,一边给岳母布菜,一边说话逗岳母开心。
二姐夫说:“妈,你外孙子小豪过两天回来给你祝寿。”
老夫人一听孙子,眼睛都亮了一倍。她笑着问二姐和二姐夫:“小豪要回来了?自己回来的吗?他对象跟他一起回来吧?”
二姐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二姐夫看了二姐一眼。
二姐说:“妈,他对象工作走不开,过年都放不了几天假,小豪自己回来的。”
一旁的大许先生忽然说:“妈,我有件事一首没跟你说。”
众人都转向大哥,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连一首闷声不响的许先生也看向大哥,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很希望大哥在老妈面前掉链子,出丑。
大哥给老夫人夹了一块猪蹄肉:“这个软乎,妈你尝尝,你二姑爷买的,你多吃两口。”
老夫人说:“好,我多吃,晚上不敢多吃,怕胃里消化不了,不过,吃点也行。
“你啥事跟我说呀?好事坏事呀?坏事我就不听了,我的耳朵专听好事的。”
老夫人的话把大家逗乐了。
一首当隐形人的老沈也在旁边抿嘴笑。
大许先生说:“妈,你大孙子也回来了。”
老夫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嘴都笑得合不拢:
“智勇回来了?在哪呢?海龙你没骗我吧?!”
大许先生说:“没骗你,我能骗我妈吗?”
老夫人还是不太相信,又转脸去看许先生,激动地说:“老儿子,你大哥没骗我吧?智勇真要回来了?不是说要隔离很麻烦的,说回来就回来了?”
许先生说:“己经回来了,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酒店里住着呢,要隔离半个月——”
老夫人更加激动:“海龙,智勇回来了才告诉我?不让我早点知道早点高兴呢?”
许先生说:“我大哥不敢早告诉你,就是怕你天天惦记,一着急一上火,再急出病来。”
老夫人听到病字,眼睛飞快地扫了许夫人和我一眼,随即坦然地笑着说:“我身体好着呢,能有啥病?你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大家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唯独许先生一晚上不太有精神头。
许先生平时是话最多,嗓门最大,今晚却很奇怪,二姐夫跟他敬酒,他也是敷衍着,没啥兴致。
这可有点不像我们一贯乐观的许先生。
许夫人发现自己男人的情绪问题,她用胳膊肘轻轻地碰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就对许夫人笑笑,没说话,但那笑特别假。
许先生是个在媳妇面前不会假装的男人。
许先生原计划投资给二姐夫一笔钱,是准备将来从二姐夫这里要一套别墅的。如果投资挣钱了,挣的钱就能买一套别墅。
如果投资没挣钱,二姐夫建筑的别墅群,也会给许先生一栋别墅作为还款的。可现在大许先生把那笔投资款从二姐夫这里都要回去了,那许先生的别墅也就泡汤了。
上次大哥出差跟那个孙总要账回来,哥俩一起下楼,我在他们后面跟着,听到大哥曾对许先生说过,要给老弟整套楼,带电梯的,免得老夫人上下楼不方便。但是大哥说给许先生弄套房子,许先生也不好跟大哥主动提这件事吧?
估计许先生高兴不起来,就是因为别墅的事情泡汤了。
吃过饭,众人到客厅去说话。
大许先生拿出手机给儿子智勇打个电话。
智勇在隔离的酒店健身房正健身呢,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爸,再有几天就过隔离期了,我奶过生日我能赶上。咦,你在哪?你在我奶家呢?我跟我奶聊两句。”
老夫人没听见大孙子说啥,因为她耳朵真的背了,没看见人脸,就看不到嘴型。
大许先生把手机交到老夫人手里。随后,他走到许先生的身后,在他老弟的肩膀上拍了拍,低声地说:“过来,我跟你说两句。”
许先生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边跟着大哥往健身房这边走,一边眼睛咔吧咔吧地琢磨事。
大许先生说:“你二姐夫把欠公司的钱还上了,我瞅着你咋不高兴呢?”
许先生连忙说:“没呀,我高兴啊?我咋不高兴呢?”
大许先生一把推开健身房的门,然后当地一脚,踢了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就跟头把式地进了健身房。
健身房的门一关,就隐约地听见许先生赖唧唧的声音说:“我没不高兴啊,我挺高兴,又咋地了?我没惹你呀?”
不知道许先生又有啥事犯到大哥手里了。
老沈今晚吃完饭没有马上离开,他进了厨房,要帮我干活。
我赶紧让老沈住手,不让他帮我干活,这要让二姐看见,不定咋开我玩笑呢。
我悄声地问老沈:“大哥咋又收拾海生呢?他又做啥坏事了?”
老沈说:“没啥事啊。”
老沈的嘴贼严实,问啥都问不出来,他无法满足我的好奇心。
忽然,我听见健身房里传出许先生哎呦哎呦的声音,声音里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快乐,他又被大哥揍了?
再看老沈,脸红扑扑的,一点没有进健身房拉架的意思。
客厅里的众人也都谈笑风生,谁也没在乎许先生的生死。
在东北,过去家长管教孩子,就一个字:揍。简单粗暴,但也管用。
旁人也不拉架,家长管够揍孩子。孩子哭叫得实在太悲惨了,邻居顶多过去敲敲门:“揍一会儿得了,别揍坏了。”
大许先生从小把许先生养大的,还把蹲笆篱子出来的许先生收到公司里当副总。
他早就把管教老弟当成自己的任务,看到老弟哪不顺眼,就胖揍一顿。
不过,今晚又因为啥揍许先生呢?
健身房的门一开,大哥先出来了,许先生随后也出来了,脸上粉红似白的,不像揍过的样子。
这两人刚才在健身房干啥了?
我看向老沈,老沈却没看向我,因为他眼睛一首跟着他的许总呢。
许总一抬手,老沈就知道该干什么。他低声地跟我说了一句“走了——”就匆匆地离开厨房。
很快,我听到客厅里大许先生告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