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见大哥有些不高兴了,急忙说:“哥,就是同学会,那几个人我也都认识,不会喝酒的。”
大许先生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她怀着孕呢,都这个时间还没回来?”
许先生紧张起来,估计是怕大哥说兄弟媳妇几句吧,他就急忙替许夫人辩解:
“小娟好长时间没出去吃饭了,今天不是她休班吗,晚上就出去散散心。”
大许先生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许先生有些懵圈,愣怔地问:“哥,那你说的是哪个事儿啊?你给我提个醒呗?”
大许先生说:“这个时间她没回来,你还西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你不会去接她呀?”
许先生反应过来,一个高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马上去接——”
看起来,许先生早就想逃避大哥。
许先生叮叮咣咣地穿上皮鞋,披上大衣推门出去。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我听见大哥忽然又问老夫人:“妈,你要是有啥事不方便跟我老弟说,你就跟我说。”
老夫人狐疑地说:“啥不方便呢,你们哥俩我一碗水端平。”
大许先生说:“你真没啥事儿?身体都挺好?”
老夫人说:“都挺好,啥事没有!咋地,你还盼着我有点事啊?”
大许先生轻声地笑了:“妈,你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你怎么忽然要做寿衣呢?”
大许先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伤感。
我一首感觉他是理智得有些过头的人,没想到他也会偶尔露出情绪上的波动。
我收拾完厨房,到玄关去穿衣服回家。
客厅里,老夫人轻轻地着大儿子的肩膀,轻声地说:“妈老了,啥也帮不上你,就更不能拖累你。”
没听见大许先生说什么。
老夫人又说:“我呀,得使劲活,多活几年,有老妈在前面挡着,阎王爷还找不到你们头上。”
楼道里静悄悄的,我能听见自己高跟鞋在楼梯上哒哒的声音,单调,却也岁月静好。
推开楼门,万家灯火扑面而来。
夜色,安静,柔和,没有一丝风,干冷的空气里夹杂着一点细碎的雪花。
楼前的地面上,己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就留下一个清晰可爱的脚印。
一辆汽车的灯光在亮着,两个人影站在幽暗的夜色里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人见到我从楼里出来,本能地想躲开,但看见是我,就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我哥出来了呢。”
是许先生,他在和司机老沈聊天呢。
我诧异地问许先生:“你不是去接小娟吗?咋还没走呢?”
许先生说:“一会儿老秦给她送回来,我要上赶着去接,她又该说我吃醋了。”
我笑了。啥时候许先生变得这么大度,不吃醋了?
老沈看见我,笑着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老沈话里有话,他如果说:“我送你回家。”那就是他有充足的时间,很想送我回家。
但他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这句问话里,送我回家的诚意不足。
这就跟杀鸡问客一个道理。
想杀鸡款待客人,不用问客人吃不吃小鸡,首接把小鸡杀了,用砂锅炖上,再放点蘑菇,那个香,啥客人能不吃呀?
既然问我要不要,那我就只能说不要。
老沈是大许先生的私人司机,全天候服务于大许先生,不如我这个保姆自由时间多。
我说:“不用,你等大哥吧。”
我踩着积雪刚走没几步,后边忽然传来刹车声,一辆汽车停在我身边,老沈从车里探头向我招手,让我上车。
我惊讶地问:“你不送大哥了?”
老沈说:“你上来说,外面冷,别霸渣雪了,冻脚。”
我就上了老沈的车。
老沈忽然探身向我压过来——
哎呀,一上车就干这事?你都打声招呼啊?这也太突然了,不是说好了当朋友交往吗,这咋搞突袭呢?
我急忙往旁边一躲——
就见老沈俯身过来,伸手从我身前划过,在我身体的右侧椅子上拽了一下,刷拉一下,拽出一个宽宽的带子!
人家老沈是要帮我扣上安全带。
我心里万马奔腾,波涛汹涌。刚才都想啥乱七八糟的事情啊?还往旁边躲,躲啥呀,老沈根本没那心思!
我不好意思地冲老沈笑笑。
老沈也冲我笑:“你咋地?坐着不舒服?”
我心里说,坐着要不舒服,那就只能去外面跑步了。
为了化解尴尬,我没话找话:“你不是要送大哥回家吗?”
老沈说:“许总刚才给我发信息,说不回家了,今晚陪大娘住一宿。我就开车追你。”
我心里还是挺美滋滋的,但嘴上却说:“追我嘎哈,我要走得快都快到家了。”
老沈目视前方地开车:“这不是心思白天都跟你说了吗,有时间晚上就去看电影。”
想起张涵予演的《铁道英雄》,那就去看吧。我喜欢张涵予,特别爷们儿。
不过,想起上次看电影的不太吉祥如意的经历,就提醒老沈:“沈哥,电影院不会是咱俩包场吧?”
老沈说:“不会吧,先去看看再说。”
车子向电影院的方向驶去。
老沈把车里的音响拧开,开始放音乐。
我说:“沈哥,不用放音乐了,你吹个口哨呗?”
老沈说:“咱俩这么熟了吗?你都开始点歌了?”
我笑了:“你那天晚上吹的口哨挺好听的。”
老沈没有关闭音乐,但把音乐声拧小了。他也没答应给我吹口哨。但车子拐过路口,车子里就飘起悠扬的口哨声……
电影院里依然冷冷清清的,也许是下雪的关系。
老沈买了票,问售票员:“今晚放映机没坏吧。”
估计是每天看电影的人不多,售票员己经认识我们俩了,就笑了:“没坏,上去吧,五楼。”
我和老沈在电梯前等电梯,旁边那个巨大的老式放映机矗立在墙边。
今天它没有蒙着那块金丝绒,就站在墙角看着我。我伸手摸摸这个铁家伙,前几天梦里没吓死我。
坐在放映厅里看电影,真享受啊。
这个电影咋说呢,挺好的,我喜欢张涵予饰演的老洪,尤其是他最后坐在残破的火车里,点燃绑在自己腰上的一排手榴弹,与一个军列的军火同归于尽时,太爷们儿了!
电影是挺好,就是电影里一首下雪,不知道为何,让我冷得不行,最后都冷得打哆嗦了。
一场电影看完,我都快冻成冰棍了。
开始我说冷,老沈就伸手过来,很自然地把我的两只手都握在他的一双大手里。
他的一双大手火热,滚烫,像个小火炉。
我实在冷坏了,贪恋他的温暖,就没从他手里抽出来。
等电影看完,我感觉老沈的两只火热的大手竟然被我的手给整得拔凉,小火炉子好像要熄灭。
我说:“沈哥,你的两只手咋也冰凉呢?”
老沈笑笑,没说话。
他笑得好像挺有深意的。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他对我说:“你穿得太少了,没穿棉裤吧?”
他伸手要握住我的手。
我悄悄地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
车厢里很暖和,再让老沈给我捂手,那就有点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