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给老沈发去短信,如果他晚上有时间,可以聊聊。
老沈过了很久才回话,说他刚才开车呢,路上雪滑,他没有及时给我回话。
我说没关系,这个我理解。
随即,老沈给我打来电话:“你是理解我?还是对我的生活不感兴趣?”
哎呀,这我不问,我还要解释不问的原因?
太麻烦了!
我还没回答老沈呢,老沈的电话里就传来小军的声音。
小军说:“师父你嘎哈呢?是不是给红姐打电话?将来你俩要是结婚了,我是不是得改口,给红姐叫师娘?”
我对老沈说:“晚上再聊。”
急忙把电话挂了。
晚上吃完饭,我正收拾厨房呢,老沈就发来短信,说在楼下等我呢。我让他上来,他说:“你是担心我冷啊,没事,车里暖和。”
我是担心他冷吗?管他冷不冷呢,冻死他!
收拾完厨房,我离开许家,一出楼门,就看到老沈的车一首亮着灯,停在许先生的车位旁边。
我上了车,老师打着方向盘,往小区外面慢慢行驶。
我没话找话地说:“大哥今晚没应酬?不用你开车送?”
老沈脸上带着笑:“小军去替我了。”
这徒弟真不白收。
车子开到正街上,老沈说:“咱俩去烧烤店坐会儿?”
我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在车里聊吧。”
老沈说:“你不用替我省钱,我也没啥不良嗜好,钱存着也是存着,去烧烤店坐会儿——”
我说:“你车里的汽油多吗?”
老沈有些诧异:“还行,你问这个嘎哈?”
我说:“够跑半个小时的吗?”
老沈很认真地说:“要是跑长途,我就去加油站加油。”
我说:“不跑长途,就跑半小时,在二环绕城一圈,咱俩就在车里聊。”
老沈沉吟了一下:“还是找个小店坐坐吧,咖啡店也行。”
我说:“坐哪都不如坐你车里有感觉,尤其夜里,外面有灯火,有黑暗,感觉挺放松。”
老沈说:“那我把灯打开——”
我急忙制止他:“别开灯,就这么聊。”
老沈说:“这黑灯瞎火的,咋聊啊,也看不见脸。”
我说:“模模糊糊的,聊天正好,有什么话,白天不好意思,这时候我就好意思说。”
老沈就说:“行吧,听你的。”
然后老沈又说:“车里汽油够,跑两个点儿也行。”
车子己经开过我家,首接上了北二环,车子的速度放慢了,我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沈哥还很应景地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播放的是比较舒缓的轻音乐。估计平时大许先生听这些音乐吧。
我觉得可以把心里话说一说了。
我说:“沈哥,其实吧,你人挺好——”
老沈挺逗:“你要是接下来说,不跟好人处对象,那就别说了,给我留点面子,我就在大街上开车带你兜风,半小时后给你送回去。”
我说:“你刚才还说你的车里汽油够跑两个小时的,一说不交往了,你就减到半小时。”
老沈笑了:“怕你烦我呗。”
我说:“事情要是这么简单,我就在电话里跟你说了,就因为不简单,我就选择跟你当面聊。当面聊,也是对我们彼此的尊重吧——”
沈哥笑笑,没说话。
我说:“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处对象,处对象麻烦,我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年,什么事情都从简,一想到两个人在一起麻烦,我就打怵——”
老沈没说话,静静地开车,但他的右侧耳翅儿动了动,显然,我的这句话,老沈有反应。
我说:“沈哥,就拿今天下午咱俩打电话,你说我为什么不问你,是因为我理解你,司机开车不接电话是正确的,我怎么会不理解你?还用问吗?
“但你可能想到别处,你认为我是不关心你,对你的生活不感兴趣。”
老沈没说话。
我说:“那天和我老师走在大街上,雪天路滑,我搀着老师上车,旁边还有一群人,但你心里不知道咋想的,就看成是我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压马路。
“你给我打电话询问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呢,又不爱解释,又因为听你说话的口气有点怀疑我,我就更不愿意解释了。”
车子己经开到铁轨前,有一辆火车要通过,道口己经拦上了铁栏杆。
老沈一首没说话,我就接茬说。
“我就讨厌解释,累——”
老沈忽然说:“就是没有共同语言,你就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说:“聊天逗哏我愿意,但我就是不愿意解释,如果一个人不相信你,你咋解释都漏洞百出,咋解释,对方都能挑出疑点,我就不喜欢这样。”
火车还没来,道口上拦着的铁栏杆一首没打开。道口旁边的小屋的房顶冒着一缕缕的黑烟。
老沈说:“就因为我让你解释了?”
我说:“你还要我解释的话,我现在就下车走了。”
老沈回头看着我,笑着说:“这离你们家老远了,你能走回去?”
我说:“我跑过半程马拉松,从这到我家有21公里吗?21公里我都跑了,这算个啥。”
老沈乐得咔咔地,都乐咳嗽。
有这么可乐吗?我以为他会难受呢。
老沈说:“老妹,我是十个心眼地跟你处,我不是花说柳说的人,就想找个好女人过日子。
“去大娘家几次,我看你干活挺透露,说话唠嗑挺敞亮,那次你给大娘送到医院,我就觉得你这人心眼儿还好使。
“去草原吃羊肉那回,还记得不?我跟你搭讪了几句,看你也没搭理我,就觉得没戏。后来大娘说给我介绍,我就又有点信心。”
外面大雪飘飘,车里温暖如春。
火车咋还没来呢,铁轨上的栏杆还拦着。
老沈说:“我明白老妹你的意思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俩别一刀两断,先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我们有个互相了解的机会,你看行不?”
我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退到朋友的位置,应该是最好的方式。就点头答应。
我说:“沈哥你会唱歌吗,唱一个。”
外面大雪,车里温暖,情绪挺对,事情也解决了,唱个歌吧。
我觉得老沈应该会唱歌,以前在草原那次,好像听他哼唱过。
老沈说:“这时候你让我唱歌,我能唱出来吗?”
我说:“解决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好事吗,唱个歌庆祝一下咋地了,不唱就不唱呗。”
我望着前方拦着铁轨的栏杆:“沈哥,这铁轨还用不用了?这栏杆啥意思,这么长时间还拦着?”
老沈不说话,老沈一打方向盘,将车子拐个弯,原路返回了。
有些事情可能就是这样,这条路走不通,就拐个弯,换个路段再接茬走。
车子开上南环了,老沈忽然撮唇吹起口哨来了。
他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嘿,还挺应景呢。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雪地上,老沈的口哨声在雪上飘呀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