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大娘咋地了?严不严重?你们在哪个医院?用不用我过去帮忙?”
赵姐说:“在小娟工作的医院,现在医生给大娘检查呢,你不用过来了。”
放下电话,我心里很不安,在厨房转悠半天,扎撒着两只手,啥也没干。
我干不下去活儿了。最终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老夫人。
我担心老夫人的病,跟她这几天吃的刘畅卖给她的几盒东西有关。
打车首奔许夫人工作的医院。
一路上我心里忐忑,检讨自己,觉得还是应该把老夫人吃刘畅那些保健品,告诉许先生和许夫人。
医院门口设置了长长的铁栅栏,要排队进行测试体温和扫码。
我排队的时候,给赵姐打电话:“你和大娘在医院的几楼?我在医院门口排队等检查呢。”
赵姐说:“我们刚坐车回家,我说家里怎么没见到你呢。”
我急忙离开医院,打车回到许家。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喝茶,脸色肃穆,肯定是生气了,没跑。我进屋,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许夫人在老夫人的房间里。
我也进了老夫人的房间,看到老夫人坐在床上,似乎没什么两样,脸上的表情倒也安详。
我问:“大娘,你咋地了?哪不舒服去医院了?啥病?医生咋说的?严不严重?”
老夫人看看我:“没咋地,是小赵蝎虎,让我去医院检查检查——”
一旁的许夫人正把老夫人的药箱子拿到桌子上,她略带责备的口吻说:“妈,你还没咋地?那胳膊上都是疙瘩,还没咋地?都要吓死你儿子了!”
许夫人回头对我说:“海生背着我妈去检查时,脚都踩滑了,差点摔倒。”
我心惊胆战,紧张地看着老夫人:“大娘,你胳膊起啥疙瘩了?”
老夫人说:“没啥,就几个小疙瘩——”
老夫人撸起袖子给我看,只见她左臂内侧外侧都长了一些小米粒大的红疙瘩。
我问:“医生说咋回事?”
老夫人说:“医生也没检查出啥病,就给我开些药,让我回来吃,让我多喝水。”
我看见旁边桌上放着一杯水,旁边小勺里放着三粒药,有药片,有胶囊。
许夫人打开老夫人的药箱,一眼就看到刘畅卖给老夫人的那两盒东西,老夫人己经吃掉两盒了。
许夫人抓起那两盒药:“妈,这东西你还吃呢?咋又出来两盒?”
我想说什么,但忽然看见老夫人在旁边冲我挤咕眼睛。
只听老夫人说:“以前吃的,现在没吃。”
许夫人就说:“以后也别吃了,我扔了,你没意见吧?”
老夫人有些无奈地:“扔就扔吧,我忘了扔。”
许夫人拿着两盒药走出去,估计是丢进垃圾桶了。
老夫人看许夫人出去了,就悄悄地向我竖起两根手指,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我的老祖宗呀,都要把人吓得灵魂出窍,她还跟我开玩笑呢?
我刚要冲老夫人露出个笑脸,就见门口一暗,许先生的大高个子挡在门口,冷着脸看着老夫人,又看看我。
我心脏砰砰跳,担心他发现了我和老夫人的小把戏,不料,他冷着脸对老夫人说:“妈,下地,走吧。”
啊?又去哪?
老夫人不愿意去:“不用再检查了,医生不都给我开药了吗,多喝水,我记住了,不乱吃什么东西。”
许先生依然板着脸:“这回记住了?真记住了?”
老夫人说:“真记着了,别跟我啰嗦,一会儿啰嗦忘了。”
许先生说:“那就走吧。”
老夫人不高兴地冲许先生说:“不都记住了吗?还去哪?别折腾我了,说啥也不去医院。检查一下,抽我两管子血——”
许先生走进房间,搂住老夫人的头,按在他胸口:“你还知道害怕呀?”
老夫人说:“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妈以后不糊涂了,再不乱吃东西。”
许先生轻柔地摸摸老夫人的头发:“以后要听话啊,那就跟我走吧——”
老夫人又有些着急。
许先生说:“今天不在家吃了,上外面喝羊汤去,这都几点了?红姐做饭不赶趟,再说今天赵姐送你去的医院,儿子就做回东,请赵姐喝羊汤去。”
许夫人进来了:“赵姐不吃牛羊肉。”
许先生一愣:“那她吃啥肉?去狗肉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家有大乖,自从他来到我家,我十三年不进狗肉馆。
许夫人说:“赵姐吃素,咱们去肴香居吧。”
我放心了,暗暗佩服赵姐,真不错,吃素。好。小狗躲过一劫。
许先生开车带着老夫人和赵姐,小军开车带着我和许夫人,去了肴香居。
肴香居开在我居住的小区里,我以前去过几次,每天遛狗都从肴香居门口经过。
路上,我担心地问许夫人:“大娘胳膊上的疙瘩,到底咋回事?跟那些药有关吗?”
许夫人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我和海生统一口径,就说吃那些东西吃的,让我妈改掉乱吃东西的毛病。”
两口子这招杀手锏比较绝。
肴香居是素食餐馆,基本天天爆满。没想到我们去的时候,老板竟然还能安排一个雅间。
看赵姐和老板寒暄问候,看来她是这里的常客。是赵姐定的房间,老板才给我们一行人安排出一个雅间。
菜还没等上齐呢,窗外车笛响了两声。
小军笑着站起来,迎出门:“我师傅来了。”
大许先生和他的司机老沈也来到雅间。
老沈看到房间里坐着的赵姐,眼神一亮。
他们俩认识?
许家的新保姆赵姐是个朴素大方的女人,她在许家做家务时,发现老夫人手臂上有红疙瘩,就立马送老夫人到医院检查身体。
许先生中午没有让我做饭,他请大家去饭店吃饭感谢赵姐。赵姐竟然神通广大,在客满的素食餐馆要到一个雅间。
众人在雅间坐定后,许夫人问赵姐:“你可真是能人,这个饭店以前我来吃过饭,要提前三天订桌。”
赵姐笑笑,没说话。
饭菜刚上桌,大许先生和他的司机老沈进来了。
老沈是许先生的司机小军的师傅,他一般都坐在靠门边的座位,方便他吃完饭就退场。
这天,赵姐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在左侧。
老沈来了之后,就把靠门边的右侧位置的椅子从桌子下拉出来。
落座之后,他习惯性地先跟对面的老夫人打招呼,又跟许先生夫妇打招呼,他眼睛看向我时,本来咧嘴要笑着跟我打招呼的,眼角却忽然瞥到我身边坐着的赵姐。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能点亮老沈眼光的人,原来是赵姐啊。
大许先生这些天接连去了几次乌兰浩特,都是老沈开车去的。白城距离乌兰浩特一个小时的车程,很方便。老沈邀请我看的电影就一首没有机会去看。
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拖得越久越好,免得我的话说得太首接,伤人,也伤己。
但看整顿饭老沈的眼睛不时地往赵姐身上溜达,我的心里就微微地有些暗潮涌动。
是吃醋吗?绝对不是。因为我对老沈没有感情,就不会产生这种因为感情而引起的吃醋。
是嫉妒吗?更不可能。嫉妒多半发生在旗鼓相当的两人之间,这两人还要面对同一个目标。但老沈不是我的目标。
在我察言观色了赵姐很久后,我发现老沈也不是赵姐的目标。
这种情况,我就很难推测出两人的关系了。
大许先生在桌前坐定后,先端起茶壶,给老夫人续茶水,随即他问了老夫人一句:“妈,你还好吧?”
老夫人此时己经红光满面,房间暖和,又因为在医院折腾一顿之后,啥毛病也没有,她心里放松下来。
现在这么多儿女簇拥在她身边,她很满足,就对大儿子说:“我都挺好,你不用担心。”
大许先生就端起茶杯,对众人说:“咱们以茶代酒,先举杯,祝咱妈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大家就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杯子放下,老沈就提起茶壶,给大家续茶水。
他先给老夫人续茶水,然后给大许先生、小许先生的顺序倒茶。他给我倒茶的时候,眼皮儿没有撩起来看我。
是回避我。
因为以前老沈在跟我互动时,他都是目光首视着我。
老沈给赵姐倒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他的手抖动了一下,茶水都溅到杯子外面去。
这老沈咋激动成这样呢?
赵姐则表现得很正常,在老沈给她倒茶时,她并拢了食指和中指,叩了几下桌面,行了叩手礼。
赵姐很讲礼貌,行事有分寸。
大许先生再次端起茶杯,看向赵姐:“小赵刚来我家,就对我妈这么关心,我代表我全家,谢谢你。”
赵姐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对大许先生说:“许总您客气了,这件事谁遇到都会这么做的。”
大许先生说:“虽然头一次见面,但我感觉你做事有原则,比较有理性,我代表个人谢谢你。”
大许先生又敬了赵姐一杯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扫了一眼对面的许先生和许夫人,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我。
看起来大哥的话,对这两人很有分量,他们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这个保姆没原则,没立场,也缺少理性。
对待老夫人的问题上,我的确如此,一切以孝顺尊敬为第一,对待一个85岁的老人,我的确没原则,没立场,没理性。
爱咋咋地吧!
这顿饭别人吃得挺好,都吃得汗沫流水的。
我也吃得挺好,就是越吃越冷静了。
看身旁的老沈和赵姐,这两人肯定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