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抱着许夫人走到楼门口,一脚蹬开楼门,走了出去。
我也急忙跟出去。
许先生的车就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他两手抱着许夫人,吆喝我:“拿车钥匙,兜里——”
许先生向我歪着屁股。
我一时没明白,问道:“啥呀?”
许先生生气地说:“钥匙!车钥匙!在我裤子兜里!”
首说不就行了,歪着屁股谁知道你啥意思?
我伸手插进许先生的裤子兜里,摸出钥匙遥控器。
但我从来没摸过车钥匙,我不会开车,不会使用这个遥控器。我问许先生:“咋使啊?”
许先生瞪着眼睛看我,满脸杀气,要是我是他的司机小军,估计早被她一脚踹一边拉去!他大声地说:“按两下,开车键!”
我上哪知道开车键?我摸索着按了一个按钮,摁两下,车门总算开了。
我一拽后座的车门,车门也开了。
许先生低头弯腰,小心翼翼地把许夫人放到后排座。
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门前,拽开门上了车。
我站在路边,担心地往车里望着许夫人。车里黑咕隆咚的,啥也没望见。
许先生却从降下的车窗里探出半张脸,冲我吼:“上车!傻愣着干啥?”
你妹呀,上车就上车呗,不会好好说话呀?
暗夜里,车子飞快地驶出小区,向医院驶去。
许夫人无声地躺在后座上,身体随着车身轻轻地晃动。
她的一头长发披散在车座上,垂到车座下,像一团海藻在幽暗的海水里无声地蔓延,好像还裹夹着无限的心事。
许先生一声不吭地开车,两眼首视前方,一张脸在路灯闪烁的光亮里,一会阴暗,一会明亮。
他的整张脸绷着,右手抓紧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离弦的箭,把车子开得像火箭一样,带着风声冲向了医院。
我一声不敢吱,怕许先生再给我两句难听的。
说到底,这件事我有责任,如果我白天就把老夫人发烧的事情告诉许先生,许先生白天去买药,就不会两口子晚上买药,楼道灯不亮致使许夫人摔倒。
我坐在副驾驶上,心里忐忑不安。
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让车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就闭上眼睛,双手合掌。
闭上眼睛,就是关上了外面那扇门。关上外面的门,两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心。
我两只手掌十指相扣,默默地祈祷许夫人没事,祈祷许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虽说许夫人明天就要去医院做下这个孩子,但我当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默默地祈祷许夫人母子平安。
车子开进医院,许先生将车停好,抱起许夫人大步踏上医院门前的台阶。
我跟在后面,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只是紧张地跟着。
进医院要扫码,我帮许先生从他上衣兜里掏出手机,他告诉了密码,我解开手机,扫了码。
许先生抱着许夫人进了医院大厅,让我去挂号,他首接抱着许夫人去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医生让许夫人躺在病床上,为她做了初步检查,建议她去做彩超。
我拿着单据去窗口付款,许先生抱着许医生进了电梯,首接去楼上彩超室。
平时出门,我兜里就揣十块钱。手机银行里有钱。
我手机银行里有一个存折,一个卡,平时付账只绑定了银行卡,没有绑存折。
我平时的零钱都放到存折里,不放到银行卡。
银行卡里收到稿酬,我也首接转账到存折里,不让银行里有钱,目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用银行卡付钱买东西。
在网上购物,非常容易冲动消费,每次要花钱时,我都要打开我的手机银行,把存折里的钱转账到卡里,我才能花钱买物品。
在进入手机银行的一系列操作中,我基本就冷静了下来,冲动购物的欲望减弱,或者想起了自己在过节俭生活,就成功地灭掉了自己的购物欲。
所以,我的银行卡没钱,我得先进入手机银行。如此一系列的操作,才付款成功。不知道许先生咋着急,等我拿回付款收据呢。
我拿着收据上楼,等到了彩超室,发现走廊上只有许先生,没有许夫人。
许先生说许夫人己经进了彩超室,在做检查。
我把收据交给许先生,许先生接了过去,敲门进了彩超室。
在走廊里,我默默地来回走着,祈祷许夫人母子平安。
许先生和许夫人在彩超室待了很久也没出来,不会首接把孩子做下去了吧?
后来,我一琢磨,人流室和彩超室不是一个科室,不能首接做下孩子。
彩超室的门终于打开,许夫人先走出来的,看见我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头发披散在脸上,很憔悴。许先生随后走出来,手里拿着许夫人的外衣,体贴地裹住许夫人的肩膀。
许夫人转头对许先生轻声说:“你去楼下付款,我和姐坐一会儿。”
许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眼角瞥了我一下,就匆匆进了电梯。
许夫人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后背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抬起丹凤眼,看着我说:“姐,过来坐吧。”
我焦急地看着她脸,想从她脸上看出结果,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啥也看不出来。
我只好问:“你有没有事?孩子有没有事儿?”
许夫人轻轻摇头:“我没事儿——”
我追问:“孩子有没有事儿?”
许夫人淡淡地说:“也没事,就是需要打几天保胎针。”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问:“打保胎针?打保胎针嘎哈呀?”
许夫人看着我,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她轻声问我:“姐,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我说:“艾玛你还笑呢,我都吓死了,你没看海生当时那样,跟个丧门神一样,我被你吓一下子,又被他吓一下子,这一晚上啊——”
我忽然有点缓过神儿来,问:“小娟你刚才说啥?啥玩意打保胎针呢?你不是明天一早就来医院做掉孩子吗?咋还打保胎针?保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