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说:“咱俩结婚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你手指胀啊,这咋一参加同学聚会,就手指胀,非要把我给你买的结婚戒指摘下来呢!”
许夫人眼里有委屈:“我上哪知道去,就是感觉手指头胀,我骗你干啥?”
许先生不咸不淡地说:“那谁知道你都啥事骗我了?”
一枚钻戒,引发了二婚夫妻之间的情感危机。
我明白了,就算许夫人是昨晚聚会的饭桌上把戒指摘下来的,她也不会当着许先生的面承认的。
因为她解释不清为何在前夫秦医生的面前摘下戒指。
翠花也凑了过来,对许先生和许夫人说:“别吵了,找苏平问问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许夫人被逼无奈,只好说:“那就给苏平打电话吧——”
我急忙拦阻许夫人:“你先翻翻你的包,你昨晚吃饭背哪个包了?你找找包里,看戒指在没在包里?”
许夫人看看许先生,又看向我:“你们都认为我是在昨晚饭桌上摘下戒指的?”
我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喝酒了吗,万一你记错了,摘下放到包里了呢?”
为了苏平,我是彻底把许夫人得罪了。
许夫人脸色铁青地向门口走去,摘下衣架上的包,走到许先生面前,把包往他怀里用力一摔:“看吧,看个清楚——”
许夫人把包里的拉锁挨个打开,里面有个小镜子,有一盒纸巾,有个指甲刀。
还有一支眉笔,一沓护垫,一管口红,一盒没拆封的口香糖。
许夫人说:“你爱咋整咋整吧,反正钻戒是没了,我不管了,上班去!”
许夫人头也不回地去玄关处换鞋,穿上外衣,顺手拿了一只包,推门而去。
我回到厨房收拾碗筷。听见许先生在客厅里打电话。
许先生说:“是苏平吗?”
听不见电话那面的声音。
只听见许先生继续说:“我找你有点事,你来我家一趟——对,就现在——”
茶桌上一堆西瓜皮,我收走西瓜皮,擦干净茶桌。
许先生站在窗前,向窗外望着。我看不见他的脸色。
窗外的大树在风中微微摇晃,跳着它自己的舞蹈。秋天的大树叶子发蔫,己经不像夏日那么茁壮和翠绿。
许先生为何要给苏平打电话呢?
他的目的未必是要找回钻戒,他的目的可能就是想知道,这枚钻戒是许夫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摘下来的。
如果苏平没拿许夫人的钻戒,说明许夫人的钻戒不是在家里摘下来的。
吃醋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可苏平不知道被盘问的原因,她怎么看待这件事?
抹布煮好,我晾在架子上,厨房也拖完地了。
但我没有走。拿着抹布东摸摸,西擦擦,等待苏平的到来。
苏平很快出现在小区门口,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许家的楼门口骑来。
她今天穿了一套新衣服,黑外套,黑皮鞋,牛仔裤,整个人亮堂了很多。
她笑滋滋地下车,锁车,她不知道许先生找她是要盘问她。
门外传来苏平的敲门声。
我要去开门,但翠花老早就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苏平笑着跟翠花打招呼:“姐,你在啊?”
苏平自从要回工资后,我发现她爱笑了。她笑得不那么大开大合,不那么自信,她总是腼腆地笑,谨慎地笑,小心翼翼地笑。
但总归她是爱笑了。
翠花却一句话怼过去:“苏平,你还真敢来呀?!”
苏平不知所措,脸上的笑像受惊的小鸟,一拍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许先生抬起目光冷冷地看向翠花,翠花急忙对苏平说:“我表弟找你有事!”
苏平抬起目光看看窗前站着的许先生,又看看在厨房门口站着的我,再看了看身边虎视眈眈的翠花,她似乎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
她有些忐忑地问许先生:“你找我,啥事?”
苏平打工的中餐厅可能刚刚下班,她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拿下两只胳膊上的套袖。
许先生没说话,走到沙发前坐下,用下颏点了下对面的沙发,对呆立在门口的苏平说:“坐下说吧。”
还没等苏平坐下,翠花就在沙发上坐下了,用主人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瞪着苏平。
苏平没敢坐沙发,她只是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两只杏核眼怯生生地看着许先生:“你说吧——”
许先生似乎也不好开口,沉吟着,看着苏平。
苏平越发有些不安,她用眼角偷偷向我的方向瞄着。
我轻轻地冲苏平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别怕。
但苏平可能理解的是,我帮不了她。
翠花看许先生半天没说话,着急地代替许先生叱问苏平:“我明跟你说吧,你把小娟的戒指拿哪去了?”
苏平愕然地看向翠花,随即看向许先生。
许先生的一张脸板了起来。他身材魁梧,光头,眼睛虽然小,但凶起来目光带着遮不住的戾气。
苏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先生,她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其实许先生不是针对苏平一个人的,也是针对他的表姐翠花的。但碍于翠花是他的表姐,是许家的客人,他没法说出不好听的话。
翠花却反客为主,正经八百地训起苏平:“今天上午,你是不是把小娟搁在房间里的钻戒偷走了?你赶紧拿出来,要不然报警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平着急地着:“你说的啥呀,我没看到啥戒指啊?我就擦擦桌子上的灰——”
翠花还要张口说,许先生终于开口:“表姐,消停一会儿行吗?你能让我来问吗?”
翠花这才发现许先生板着的一张脸也是冲着她去的。她终于闭上了嘴。
苏平可怜巴巴地向厨房门口看来,我只能是张嘴冲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没事儿——”
可苏平没看懂。
许先生说:“苏平,找你来,你别有其他想法,我不是赖你拿了小娟的戒指,我就是问问你,你上午打扫我们卧室的时候,看没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戒指?”
苏平眼里涌上了一层屈辱的泪雾,她慌忙摇头。
“没有,啥也没有,床头柜上就有一杯水,我就擦擦灰,啥也没动——”
她摇头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许先生问了一句:“真没看见?”
苏平着急地说:“真没看见!”
苏平胳膊上戴着套袖,套袖一角染上了一块油渍,她就低着头,用手抠着那块污渍。眼里的泪水强自忍着。
她忽然抬头对许先生大声地说:“我真没拿你们家的戒指,戒指长啥样我都不知道!我咋说你才能相信我?”
看苏平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忍不住安慰苏平:“苏平,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刚被问过,上午我也在许家了。那个戒指是他们结婚戒指,所以他们有些紧张——”
我越说越生气,同时也感到一阵屈辱。
我对沙发上坐着的许先生说:“你要是不相信保姆,报警好了,总会水落石出的——”
苏平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激动和气愤吧,她没听出我的话是帮着她的。
她以为我和许先生和翠花一样怀疑她是个小偷,偷了许夫人的戒指,要找警察来盘问她。
苏平又惊又气地看着我,眼里忍了半天的泪水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
苏平瞪着我,又瞪向许先生:“你们凭啥把我当小偷?欺负人!我还不稀罕在你家干了呢,你们要认定我是小偷偷了戒指,就让警察来抓我吧!”
苏平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