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红酒泼出的是恶意，投影仪照见的是人心。
周莹的高跟鞋“意外”绊到地毯褶皱时，桑暖正调试全息投影设备。
紫红色酒液在桑暖月白色礼服上洇开狰狞地图。
“哎呀真对不起！”周莹惊呼淹没在音乐中，眼底笑意淬毒。
桑暖指尖划过控制平板，三秒后——酒渍化作全息投影的金色藤蔓，缠绕成礼服上最惊艳的纹饰。
商氏集团年会现场。晚上八点十七分。
巨大的宴会厅被装点成星海。数以万计的LED灯珠从穹顶垂落，如同凝固的银河倾泻而下。空气里弥漫着香槟气泡的微醺、雪茄的醇厚、以及高级香水交织的奢靡气息。交响乐团在舞台一侧演奏着舒缓的华尔兹，衣香鬓影的宾客在光洁如镜的舞池中旋转，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芒落在每个人矜持微笑的脸上。
桑暖站在主舞台侧翼的阴影里，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她穿着一条月白色的缎面抹胸礼服，是林真真咬牙用三个月工资租来的“战袍”，简洁的剪裁衬得她肩颈线条纤细脆弱。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即将用于总裁致辞环节的全息投影设备——这是她临危受命接下的技术支援，原负责人突发肠胃炎进了医院。
“暖姐，灯光组确认完毕。”耳麦里传来技术助理的声音。
“收到。3D模型加载进度98%……”桑暖低声回应，目光紧锁屏幕上的数据流。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指尖划过“环境光校准”选项时，一股浓郁的、带着侵略性的玫瑰香气突然逼近。
“桑助理？”周莹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冰锥，穿透背景音乐，“真是辛苦你了，年会还要兼职技术工。”
桑暖身体微微一僵，没有抬头。周莹穿着一身火焰般的正红色鱼尾礼服，深V领口缀满碎钻，如同燃烧的烈焰，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刻意停在桑暖面前，挡住她看向控制台的视线。
“周小姐。”桑暖声音平淡，指尖未停，“请让一下，设备调试需要空间。”
周莹轻笑，晃了晃手中的水晶高脚杯。杯中是深不见底的紫红色液体，如同凝固的血液。“急什么？”她微微倾身，红唇几乎贴上桑暖的耳廓，压低的嗓音带着淬毒的恶意，“听说你接了新锐出版社的插画约？恭喜啊……终于要离开商氏这个‘小庙’了？”
桑暖指尖一顿。新锐的邀约她还未正式答复，消息竟己传到周莹耳中。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近在咫尺的压迫感，目光依旧锁定屏幕：“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周莹尾音上扬，带着夸张的讶异，“也是，攀上高枝了嘛。就是不知道……”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桑暖身上那条租来的、与周围奢华格格不入的月白色礼服，毫不掩饰的轻蔑，“新东家知不知道，他们未来的‘大画家’，是靠什么在商氏站稳脚跟的？”
赤裸裸的羞辱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桑暖心上！她猛地攥紧平板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周莹那双写满恶毒和胜利快意的眼睛。
“周小姐，”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冰冷的镇定，“如果您没有其他事，请……”
话音未落！
“哎呀——！”
周莹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身体如同失去平衡般猛地向前踉跄！她手中的水晶高脚杯，如同被精准计算过角度和力度，朝着桑暖的方向猛地倾斜！
深紫红色的酒液！如同失控的瀑布！瞬间泼洒而出！
“哗啦——！”
冰冷的、粘稠的液体，带着刺鼻的酒精气息，兜头浇下！瞬间浸透了桑暖月白色的礼服前襟！丝绸面料贪婪地吸收着酒液，迅速洇开一大片狰狞的、深紫色的污迹！如同丑陋的伤疤，从胸口蔓延至腰腹！几滴酒液甚至溅到她的锁骨和手臂上，带来冰凉的、黏腻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的空气瞬间死寂！音乐声、交谈声、甚至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瞬间聚焦在桑暖身上！看着她胸前那片刺眼的狼藉！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处遁形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桑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那些混合着震惊、同情、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针，狠狠扎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几乎窒息！
周莹站稳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天哪！桑助理！真对不起！都怪我！高跟鞋绊到地毯了！你看这……”她看着桑暖胸前的污渍，眼底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快意，“这可怎么办呀？礼服都毁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室处理一下？这里的工作……我找人替你？”
她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桑暖的心脏！巨大的愤怒和屈辱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几乎要冲出来的嘶吼！
不能哭！
不能逃！
不能让她得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羞辱中——
桑暖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沉静或慌乱，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火焰！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理会那些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手中那个冰冷的平板电脑上！
她无视了胸前那片刺眼的污渍！无视了周莹那张虚伪的脸！无视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和目光！
她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疯狂滑动！动作迅疾如电！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她首接退出调试界面！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存放着她为插画展准备的备用素材——一组动态的金色藤蔓缠绕特效！
“环境光捕捉启动！”
“3D建模覆盖模式开启！”
“动态渲染参数加载！”
她口中飞快念着指令，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道残影！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如同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充满力量的战歌！
几秒钟后！
“嗡——！”
主舞台上方巨大的全息投影设备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柔和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在桑暖身上！
奇迹发生了！
那片深紫色的、狰狞的酒渍之上，骤然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无数道由光线构成的、纤细而灵动的金色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污渍的边缘迅速生长、蔓延、缠绕！藤蔓上绽放出细小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金色花朵！藤蔓巧妙地覆盖了污渍的轮廓，将其转化为礼服上最华丽、最独特的立体纹饰！如同月白色丝绸上自然生长的、充满生命力的金色图腾！
光影流转！藤蔓在光束中微微摇曳，花朵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将那片污渍，彻底幻化成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更加震撼的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看着桑暖胸前那片如同魔法般绽放的金色藤蔓！看着她挺首背脊，站在璀璨的光影中，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苍白的面容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凛然不可侵犯的美！
周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羞怒！她精心策划的羞辱，竟然……竟然变成了对方的惊艳亮相？！
就在这时——
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无声地走到桑暖身边。
商景琛。
他穿着熨帖的黑色礼服，如同暗夜中的君王。他手中拿着一块折叠整齐的、雪白的真丝方巾。没有看周莹一眼，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人。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桑暖胸前那片璀璨的光影上，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赞许？
然后，他伸出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将那块柔软的方巾，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递到桑暖面前。
“擦擦手臂。”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空气，“酒渍干了会粘。”
桑暖的心脏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深邃依旧，平静无波，却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包裹了她所有的慌乱和屈辱。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块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方巾。在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低下头，用方巾擦拭着手臂上冰凉的酒渍。动作有些僵硬。金色的藤蔓在她胸前无声地摇曳、绽放，如同最华丽的战甲。光影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掩去了眼底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商景琛的目光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然后，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台下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宾客。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全场：
“感谢桑助理的即兴创作。这组‘荆棘生花’全息投影，将作为今晚的特别彩蛋，循环播放至年会结束。”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僵立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周莹，深邃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
“另外，”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通知安保部，请那位‘不小心’绊倒的摄影师离开。商氏年会，不需要捕捉‘意外’的镜头。”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主控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有桑暖知道。
那块方巾的边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和他递过来时，那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指尖相触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