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霜麦试种区的雪地上己传来铁器敲击冻土的声响。夏清悦站在临时工棚前，望着远处正在铺设灌溉管道的工匠们，心中却并不如昨日那般轻快。
昨夜她翻阅账簿至深夜，一笔灵泉水调拨费用让她眉头紧锁——明明没有签字，却多出一张运输单。她将文书叫来细问，对方支吾半天，只说是“上面交代”，可当她追问是哪位“上面”时，那人竟突然告病离营。
“大人。”一名随从低声走近，“鹰巢殿那边送来一封密信。”
夏清悦接过信封，火漆印记己被破坏，纸张略显粗糙，显然是匆忙之中写的。她展开信纸，墨迹有些晕染，字迹潦草却不失力道：
“清悦姑娘：
李贤德等人近日在朝中频频进言，指责你‘私设海外基地’‘擅改祖制’，更有人暗指你与北狄有私下交易。陛下虽未明言责罚，但己有动摇之意。请务必谨慎行事，切勿再扩张海外事务，以免授人以柄。另，礼部近来频繁接触边关官员，恐有动作，望早作准备。”
夏清悦缓缓合上信纸，指尖微微收紧，纸角被捏出一道浅痕。
她本以为在北狄打开局面后，朝廷会给予更多支持，至少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可没想到，李贤德的动作竟如此迅速，甚至己经渗透到了北境。
“顾云轩回来了吗？”她问身旁随从。
“还未见踪影。”
正说着，营地外传来马蹄声，尘雪扬起，一人翻身下马，正是顾云轩。
他脸色不大好看，一进来便低声道：“情况不对。”
“说吧。”夏清悦将信递给他。
顾云轩扫了一眼，点头继续，“我刚从集市回来，听几个商贩议论，说朝廷最近在清理一些未经许可的跨域贸易，尤其是涉及北狄的。更有传言说，有人举报我们私下贩卖灵泉水，意图谋利。”
“谋利？”夏清悦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想得周全。”
顾云轩压低声音，“不止这些。我听说，几位原本支持你的朝臣，最近都闭门谢客了。连陈铭在京的旧识都不敢轻易回信。”
夏清悦沉吟片刻，“看来他们是想逼我收手。”
“恐怕不只是逼你收手。”顾云轩目光微冷，“而是要你彻底退出这场棋局。”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凝重。
“我打算暂停部分海外扩张计划。”夏清悦开口，“先稳住国内局势。”
顾云轩点头，“我也这么想。另外，我怀疑有人混入我们的账房，趁机做手脚。”
“我己经换了人。”夏清悦道，“不过……我发现那张运输单上的字迹，有些像你在鹰巢殿见过的一份契约。”
顾云轩神色一凛，“你是说……有人借北狄之名，行私利之事？”
“不排除这个可能。”夏清悦眼神渐沉，“若此事属实，说明他们不仅要在朝堂上打压我，还想从内部瓦解我的根基。”
风从营地外吹来，卷起些许积雪，落在她的肩头。
她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即将完工的灌溉渠，也是她亲手铺开的第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如今，这条路上，似乎埋下了看不见的荆棘。
夜色渐深，营地灯火稀疏。
夏清悦坐在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手中那张运输单。纸上墨迹干涸，却依旧能辨认出那熟悉的笔锋。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在鹰巢殿，她曾见过一份北狄贵族签署的契约，用的是同一种书写方式。
而那名签下契约的北狄贵族……
“是他。”她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帘布被掀开一角，一阵寒气涌入。
“大人。”一名心腹低声禀报，“我们在账房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夏清悦起身，跟着他来到另一处小屋。
桌上摆着几页泛黄的纸张，上面记录的并非账目，而是某种……交易明细。
“这是……”她翻开一页，瞳孔微缩。
纸上赫然写着：“灵泉水三坛，运往京郊某庄，收货人为‘礼’姓之人。”
“礼部。”她心头一震。
“还有这个。”心腹又拿出一枚铜牌，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图腾，与她在鹰巢殿看到的某个北狄部落徽记极为相似。
“这不是北狄官方的印章。”夏清悦仔细辨认，“更像是某个私人组织。”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心跳陡然加快。
这背后，不只是李贤德那么简单。
有人，正在利用北狄的名义，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而她，或许只是第一步。
与此同时，在京城深处，一座幽静的府邸中，一名身着青袍的老者正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
他缓缓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内容，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终于察觉到了。”他低声道，随即提笔写下一行字：
“让那位年轻的北狄贵族，尽快离开安华。”
笔尖落下，墨迹在纸上缓缓晕开，像是一滴落入清水的毒药。
书房外，风雪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