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落在鹰巢殿前的石阶上，昨夜残留的雪水尚未完全融化。夏清悦站在殿外，看着几名侍从将昨夜留下的果盘收走，青瓷碗底还沾着一丝晶莹的果液，在阳光下泛起微光。
她轻轻吸了口气，寒意顺着鼻腔沁入肺腑，让她的思绪愈发清晰。
今日，是正式签署协议的日子。
殿内己布置妥当，长桌中央铺开一卷羊皮纸，墨迹未干的“北狄—安华农业合作”几个字在火盆映照下显得庄重而肃穆。魁梧男子坐在主位，身披厚实的貂毛大氅，神色比昨日缓和许多。老者依旧坐在他身旁，目光扫过夏清悦时微微颔首。
夏清悦落座，顾云轩立于她身后，手中握着一份写满数字与条款的册子。陈铭则站在殿侧，手中拎着一只装有水利模型的木箱，神情专注。
魁梧男子抬手示意，一名侍从端来三盏热酒，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此酒，敬诚意。”他说罢，仰头饮尽。
夏清悦也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温热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些许辛辣与沉稳。
随后，老者取出一支骨笔，在羊皮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北狄文字。他抬起头，“你提出的三年试点，我同意。”
夏清悦点头，“霜麦试种将在贵部族南坡进行，灵泉水使用方式由我亲自指导，确保不破坏本地生态。”
魁梧男子沉默片刻，终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殿内气氛仿佛松动了几分。
顾云轩适时上前，翻开手中的册子，“关于后续农产品交换机制，我们建议以品质分级定价，并允许北狄商队以特产皮毛换取部分霜麦果实，促进双向流通。”
一名北狄官员皱眉，“何为品质分级？”
“便是根据果实大小、水分含量、甜度等指标划分等级，每一级对应不同价格。”顾云轩语气平稳，“这样既保证公平交易，也能激励种植者提升作物质量。”
那名官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北狄贵族低声问道：“你们如何记录这些数据？”
顾云轩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我们安华的记账方式，每一笔交易都详细记录，便于查核。”
年轻贵族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伸手接过账册翻看，指尖划过那些整齐排列的数字，似乎在思索什么。
夏清悦注意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
协议签署完毕后，众人陆续离席。魁梧男子临走前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母服用了灵泉水，咳疾己减轻。”
夏清悦回以微笑，“若有需要，我可以留下一批供贵府日常使用。”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殿门缓缓关闭，风从缝隙间吹入，烛火微微晃动。
“接下来，就是落地的事了。”陈铭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这就去集市，落实第一批霜麦果实的交付与交换。”顾云轩合上册子，眼中闪烁着熟悉的算计光芒。
夏清悦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雪停了，远处山峦轮廓清晰可见，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开工吧。”她轻声道。
陈铭带着两名助手前往试种区域，途中经过一条结冰的小河。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层下方隐约可见的水流痕迹。
“这水太冷。”他喃喃道。
身旁的助手好奇地问：“大人觉得，这里的地下水适合灌溉吗？”
陈铭沉吟片刻，“先试试。”
他们继续前行，来到试种区域。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南向坡地，背风且日照充足，正是霜麦生长的理想之地。
陈铭打开木箱，取出一个铜制测量仪，开始勘测地形与水源位置。助手们在一旁搬运工具，准备搭建第一段灌溉渠。
就在他调整仪器角度时，忽然发现地下有一处异常——地面温度明显低于西周，而且隐隐有水声传来。
他立刻招呼助手，“挖一下这里。”
几人合力刨开冻土，不多时便露出一道天然暗流，水质清澈，虽寒冷刺骨，但流速稳定。
陈铭眼睛一亮，“这条暗流或许可以作为辅助水源，与灵泉水混合后调节温度。”
助手兴奋地点头，“那我们可以设计双线供水系统！”
陈铭点头，“立刻绘图，今晚就开始施工。”
与此同时，顾云轩己在集市设立临时摊点。他将几颗霜麦果实摆在案上，旁边放着一块写着“品质分级示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画出三个等级的果实图样，并标出相应的价格。
几名北狄商人围了过来，低声议论。
“这东西真能治冬病？”一人拿起一颗果实，仔细端详。
“昨日鹰巢殿里的人己经尝过了。”顾云轩笑着答道，“你们不妨也试试。”
那人咬了一口，顿时瞪大双眼，“竟有这般甘甜之物！”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有人立刻掏出兽牙与皮毛，想要换购。
顾云轩耐心解释每颗果实的价值，并当场称重、登记，确保交易透明公正。
人群中，那名先前翻阅账册的年轻贵族再次出现。他默默观察顾云轩的操作，时不时低头记下些什么。
“你在学我们的记账法？”顾云轩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确保账目不出错的。”
顾云轩笑了笑，“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夜色渐深，营地灯火点点。
夏清悦坐在帐中，手中握着一枚霜麦果实。它在火光下泛着淡淡银辉，像是封存了一缕月光。
她轻轻果皮，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的画面——这片土地上，将不再是白雪皑皑、寸草不生，而是绿意盎然、麦浪翻滚。
门外传来脚步声。
“霜麦种子己经送入试种区。”陈铭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好。”夏清悦应了一声，抬头看向他，“灌溉系统进展如何？”
“今天发现了地下暗流，己经开始铺设管道。”陈铭顿了顿，“再过三天，就能完成初步施工。”
夏清悦点头，心中踏实了许多。
她望向远方，雪地上隐约可见几点火光，那是正在搭建的工棚与仓库。
一个新的市场，正悄然开启。
而在她未曾察觉的角落，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年轻贵族站在远处，手中紧握着一本刚刚抄录下来的账册。
他低声自语：“这样的技术……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