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落在北境首府的石板路上，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在空中打着旋儿。夏清悦掀开马车帘子，望着眼前这座与南越截然不同的城池，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城墙高耸，由粗粝的岩石堆砌而成，透着一股原始的粗犷之气。街道狭窄曲折，两侧屋舍低矮，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有几缕炊烟从烟囱中升起，却很快被寒风吹散。
“到了。”顾云轩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夏清悦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襟，走下了马车。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黑石搭建的大厅，那是北狄贵族接见外来使者的场所——鹰巢殿。
殿门前早己站着几名身披毛皮、神情冷峻的北狄官员，为首者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清悦，嘴角微扬，却不带丝毫笑意。
“安华王朝的使者？”他声音低沉，语调略显生硬。
“正是。”夏清悦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我是朝廷派遣的农政顾问，奉旨前来洽谈农业合作事宜。”
那人眯了眯眼，随即侧身一让，“请。”
踏入鹰巢殿，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烤肉与皮革混杂的气息。大厅中央燃着一座巨大的火炉，火光映照着西周墙壁上的兽头装饰，显得格外肃穆。长桌两侧己坐了不少北狄贵族，他们或低头交谈，或冷眼旁观，气氛并不热烈。
夏清悦在主位一侧落座，顾云轩紧随其后，陈铭则站在她身后。她扫视一圈，发现众人目光中多有审视，甚至隐隐透出敌意。
宴会开始后，酒水与食物陆续端上，但席间气氛始终凝滞。一名北狄贵族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听说你们带来了一些所谓的‘灵种’，能在极寒之地生长？”
夏清悦神色不变，点头道：“是的，我们带来了霜麦种子，己在模拟环境中成功试种，并具备稳定产量。”
“哼。”另一名贵族冷笑一声，“我北狄土地贫瘠，寒冬漫长，你们南方人如何懂得苦寒之地的生存之道？莫非以为几颗种子，就能改变天地法则？”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有人拍案而起，“我族祖辈以狩猎为生，从未仰赖农耕！如今你等空口白话，妄图让我们改换生计，岂非痴人说梦？”
“不错！”又一人厉声道，“更何况，若真如你所说，为何你们自己不先在本国推广？非要远赴北境？”
夏清悦指尖轻轻搭在杯沿，感受到杯壁传来的凉意。她知道，这些人并非真的质疑技术可行性，而是出于对陌生文化的本能排斥。
她缓缓放下杯子，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诸位所言不无道理。但我今日前来，并非强求各位立刻接受，而是希望提供一种可能——一种能改善民生、缓解饥荒的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朝并无侵略之意，也无意干涉贵国政务。此次合作，只为互通有无，共谋福祉。”
“共谋福祉？”那名魁梧的中年贵族嗤笑一声，“你说得轻巧。可你可知，我北狄贵族世代掌权，若引入农耕，是否会动摇他们的地位？”
夏清悦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了对方真正的顾虑。
这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冲突，更是文化认知与权力结构的碰撞。
她正欲再作解释，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静静注视着她，眼神深邃而复杂。
宴会持续到夜色渐深方才结束。走出鹰巢殿时，寒风刺骨，夏清悦裹紧了斗篷，脚步缓慢而稳重。
“你怎么看？”顾云轩低声问道。
“比预想的更难。”她轻声道，“他们并非完全抗拒技术，而是担心改变带来的动荡。”
“那怎么办？”陈铭皱眉。
“先找到愿意倾听的人。”她望向远处的夜空，思绪翻涌，“只要有一人相信，就有突破口。”
回到驿馆后，她并未立即休息，而是取出地图与笔记，仔细研究北狄地形与气候数据。窗外风雪呼啸，烛火摇曳，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许久之后，她终于停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是那名老者。
他手中握着一枚玉牌，递到夏清悦面前，低声道：“若真心助我族，先知我民之苦。”
夏清悦接过玉牌，触手冰凉，背面果然刻着一幅干涸农田的简图。她抬眼看向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您愿意听我说吗？”她问。
老者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窗外风雪未停，室内烛火微亮，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仿佛某种未知命运的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