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晒谷场的公示板上,墨迹己干透的岗位名单边缘微微卷起。夏清悦站在石台旁,指尖划过《督使日志》第一页的记录:“首日,青山村技术员漏签田巡章两次,柳河信息员填报灾情表错漏三处。”她合上册子,抬眼望向顾云轩与陈铭,“制度写了,人却不会用,等于空纸。”
顾云轩将一叠报表搁在木桌上,“周大志昨夜找我,说流程图看了三遍,还是不知先填哪一栏。”
陈铭点头,“王老根也问,签章非得当日不可?前日下雨,田里走不得人。”
“不是他们不愿做,是做不了。”夏清悦抽出一支炭笔,“明日开始,设培训。每日半日授课,半日实操。七日为一期。”
当日下午,晒谷场中央支起三块木板,分别写着“技术巡查”“信息登记”“运力协调”。三十六名学员按名单分组落座,有人低头搓手,有人盯着板上字迹皱眉。赵二牛坐在最前排,手指紧攥铅笔,笔尖在纸上压出一个小坑,却迟迟未动。
夏清悦走到第一块板前,抬手展开一张放大的《灾情速报表》。“今日第一课:填表。”她指着格子,“姓名、地块、灾情类型、发现时间,西项必填。缺一项,运力不调。”
李春花举手:“夏姑娘,采收量单位写‘担’还是‘斤’?”
“统一用‘斤’,每担折合六十斤,换算写在表底。”
王老根坐在后排,抱臂不动,“我种田时你还没出生,稻叶发黄是缺肥还是虫害,我一眼就看得出,何必填表?”
夏清悦未答,转身取出一方薄绢,轻轻一抖。绢面泛起微光,浮现出一片稻田的影像——稻叶上斑点蔓延,根部发黑。她指向画面:“这是灵田模拟的稻瘟病发展过程。前三日,症状与缺肥极似。错判,整片田绝收。”
众人屏息。影像缓缓推进,病斑扩散,稻穗枯萎。
“灵田不替你们做决定,只给你们多看三天。”她收起绢布,“谁能在病发前认出它?”
张阿公拄着竹杖走上前,是村中种田最久的老农。他指着影像角落,“叶背有灰霉,是瘟病。缺肥的,叶面发黄均匀。”
夏清悦点头:“明日,由张阿公教田间签章流程。实地看,当场签。”
次日清晨,三组人分赴三片试验田。技术员手持签章木牌,在田头石桩上按印;信息员对照地块编号登记;协调员核算运力需求。夏清悦穿行其间,见赵二牛蹲在田埂,对着表格喃喃念字。
她走近,“我念,你写。”
“地块编号——青三甲。”
赵二牛一笔一划写完,额头沁汗。
“灾情类型——叶斑蚜,轻度。”
他写到“蚜”字时手一抖,划破纸面。
“无妨。”夏清悦递上新纸,“明日再练。”
午后演练“误报应急”。夏清悦扮作农户,冲进协调点:“我家稻熟了!今日必须收!”
协调员周大志翻记录,“技术员未巡田,无签章,不能调车。”
“可我亲眼见稻穗垂头了!”
“请等技术员到场查验。”
王老根在旁嘀咕:“往年都是喊一声,车就来了。”
夏清悦走来,“若稻未干,收割霉变,商队拒收,谁担?”
王老根语塞。
第三日,场边树起一块“田头问答角”的木牌,下方挂个小竹筐。傍晚收筐时,里头塞满纸条。
夏清悦当众展开:“‘灵田模拟数据,真能信?’”她抬眼,“明日,带你们看一眼。”
灵田入口藏于后山岩壁,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夏清悦立于洞口,“只能到边缘,不可踏入灵田。”
众人跟随进入。雾气微润,前方一方田地泛着柔光,稻穗低垂,与外界同期作物相比,明显更。她折下一根稻穗,又从袖中取出外界采集的同期稻穗,两相对比。
“灵田快三日。它显示稻湿未干,外界稻谷含水测出来是十六分,超标准两分。三日后,自然风干。”
有人伸手轻触灵田稻穗,指尖沾上露水。“真……真不一样。”
回到晒谷场,她展开另一张条子:“‘城里商队压价,我们报了量,岂不吃亏?’”
“报量,不是报底牌。”她看向顾云轩,“商队知总产,但不知哪家哪块田。我们调度透明,但定价权仍在你们手中。错的不是报量,是无备选渠道。”
她宣布:“每月设‘三员评议会’,互评履职,问题当场提,章程可改。培训内容,也随问题更新。”
第五日,李春花独立填完三张表,无一处错漏。赵二牛能默写出地块编号规则。王老根在田头主动提醒新信息员:“签章前,先看叶背。”
陈铭在傍晚提出:“可做简易印模,刻上地块编号与常见灾情选项,信息员勾选盖印,省时少错。”
夏清悦当即允准,“三日内做出,下期培训试用。”
第七日申时,结业考核结束。三十六人中,三十一人通过。未过者三人,安排补训。
夏清悦在《督使日志》写下:“首期培训结课,三员合格率87%,补训3人。”
顾云轩翻看问题清单,末页新增一条:“若遇暴雨断路,信鸽无法出村,如何上报?”
他提笔标注:“需设备用路线。”
陈铭蹲在公示板前,用炭笔在“技术巡查”流程图下方画了一个简易印模草图,刻着“青三甲”与“叶斑蚜”“稻瘟病”“缺肥”三格选项。
夏清悦立于石台,望着三村成员陆续离场。赵二牛走至场边,忽然转身,举起手中表格高声问:“下次演练,可再扮农户急报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