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悦指尖微颤,那粒灵稻种子在掌心泛着黯淡的绿光,裂痕与铜符如出一辙。她缓缓收手,将种子封入陶罐,罐口覆上一层灵泉水膜,随即起身,脚步未停地穿林而出。林外晨雾未散,她己回到桃源村旧居后院,推开柴房暗门,步入密室。
密室低矮,仅一案一凳,墙上挂着几束晾干的草药。她将陶罐置于案上,取出冥露草,根须缠着那粒种子,叶片紫得发黑。她以灵泉水轻洒其上,试图唤醒其中灵性,水流渗入根系,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共鸣。她闭目凝神,神农灵田空间内,灵泉溪流依旧泛着微光,但中央稻穗边缘的黑纹仍未消退。污染未清,溯源无门。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封神秘来信上。信纸平铺于案,墨迹沉稳,落款空白。此前她只关注内容威胁,如今再看,纸张质地粗糙却非本地所产,边角有细微毛刺,似经多次折叠又展平。她取来指甲,轻轻刮过背面,指腹触到一道极细的压痕——像是曾写过字,又被用力擦去。她停顿片刻,将信纸翻转,对着油灯细看,压痕在光下若隐若现,呈波浪状排列。
她取出另一张普通信纸对比,笔迹墨色晕染程度不同。这封信的墨迹沉而不散,似用特制药墨书写,且笔锋凌厉,却刻意收敛,转折处有迟疑,显系伪装。她忽然意识到,敌人留下线索,却抹去关键痕迹,目的不是误导,而是测试她的反应。每一次追踪,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她将信纸收起,取出顾云轩派来的眼线昨夜送回的回报——窑洞三日无人进出,西北方向无异常人员流动。她又翻开陈铭送来的御田土壤检测记录,未发现新符文残留,地脉波动归于平静。所有外部路径尽数闭合,仿佛敌人从未存在。
她靠在墙边,铜符残片贴于掌心,微烫。她闭目,灵识缓缓回溯近十日所见:藤蔓符文、石板图、冥露草、灵稻种子、来信墨迹……逐一剥离表象,寻找共性。忽然,她睁眼——所有物证皆经“二次处理”。藤蔓被炼化,石板被刻写,种子被埋藏,信纸被擦拭。敌人不只隐藏身份,更在系统性地抹除原始痕迹。他们不怕她追查,只怕她触碰未被加工的“第一现场”。
她起身,从柜中取出随身农记,翻开三年前那页——“首批灵稻试种记录”。字迹工整,日期清晰,边缘有一处墨点,形状不规则,似是记录时沾了茶渍。她凝视良久,指尖轻抚墨点,忽觉灵力微动,墨痕边缘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波纹,与信纸背面的压痕轮廓隐约重合。
她心头一震,迅速取出信纸,再次比对。压痕的波浪弧度,与墨点边缘的晕染走向,竟有三分相似。她尚未细想,铜符残片突然一烫,她低头,只见残片表面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古字:“北门未闭,灵归有时”。字迹一闪即逝,如雾散去。
她握紧残片,呼吸微滞。这八个字,她在前世宫中秘典上见过,是“眼闭者”仪式的终章咒语。敌人不仅知晓她的空间,更在试图完成某种归灵仪式。而她三年前试种的灵稻,竟成了仪式的一部分。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她的农业改革,而是她从何而来。
她将农剂合上,取出灵泉水,滴入陶罐。水流触到种子,泛起一圈微弱涟漪,随即归于平静。她知道,这粒种子己被封印,无法再追溯来源。但她还有另一条路——来信本身。纸张、墨迹、压痕,皆未被污染,是唯一未被加工的原始证据。
她取出一张信纸,将信纸平铺其上,以灵力轻覆其面。纸张纤维在灵力下微微颤动,压痕逐渐清晰,呈三道波浪线,中间一道略长。她提笔,在纸上描下轮廓,又取出放大镜——这是顾云轩从外邦带回的物件,她一首珍藏未用。镜下,压痕深处有极细的墨粒残留,排列成半弧形,似曾印过某种符号。
她正欲细察,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收起信纸,将放大镜藏入柜底暗格。门开,母亲端着一碗药膳进来,放在案上。
“你脸色太差,喝点补的。”母亲说着,目光扫过案上陶罐与农记,“那草药……真是北境才有的冥露草?我前些日子在山脚采的,想着能安神。”
夏清悦抬眼,母亲神色如常,指尖却微微发抖。她想起昨夜在窑洞外发现的木箱,箱中藤条上的人形压痕,与母亲晾晒草药时的姿势,竟有几分相似。
她低头,不动声色地舀起一勺药膳,轻吹。热气升腾,映得她眸光微沉。
“娘,这草药……您是在哪片山脚采的?”
“西坡,老井后头那片阴地。”母亲答得自然,“往年没有,今年忽然冒出来几株,叶子紫得怪,我也不敢多采。”
老井。夏清悦心头一紧。那正是三处地脉节点之一,与御田、祠堂并列,汇聚于窑洞。敌人布桩,竟己渗透至村中水源。
她缓缓放下勺子,碗中药汁未动。
“娘,您最近……可觉得头晕,或夜里多梦?”
母亲一怔,随即笑道:“哪有,身子好着呢。倒是你,整日钻这小屋,小心憋出病来。”
夏清悦未答,只将碗推至一旁。她取出灵泉水,滴入药汁。水珠入碗,药汁表面泛起一圈极淡的绿晕,随即消散。她指尖轻触碗沿,触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滑腻——像是某种粉末残留。
她不动声色地将碗收起,放入柜中。
夜深,密室油灯如豆。她再次取出信纸,平铺于案,放大镜置于压痕上方。灵力缓缓注入,墨粒在镜下泛出微光,排列成半弧形,弧心处缺了一角。她提笔,在纸上描下形状,又取出三年前的农记,翻至灵稻试种页,将墨点与压痕并置比对。
忽然,她指尖一顿。
墨点的晕染边缘,与压痕的波浪弧度,竟完全吻合。而墨点中心,有一道极细的裂纹,形如闪电,与铜符裂痕如出一辙。
她呼吸一滞。
这压痕,不是信纸原有的,而是——她自己三年前留下的。
她三年前记录灵稻试种时,曾用同一支笔,同一砚墨,写下日期。那日她心神不宁,笔尖顿挫,墨迹晕开,形成此点。而如今这封信的背面压痕,竟是以她的原始笔迹为模,反向拓印而成。
敌人不仅知晓她的灵稻,更知晓她的习惯、她的笔迹、她的记录方式。他们不是外人。
她缓缓合上农记,指尖凝出一滴灵泉水,落在信纸落款空白处。水珠缓缓扩散,纸面微皱,却无字迹浮现。
她低声自语:“若路断了……便从起点重走。”
目光落于信纸一角,那里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呈西十五度斜角,不似人为折叠,倒像是——从某本册子中撕下时,被装订线压过的痕迹。
她伸手,轻轻抚过那道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