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账先生的手还未完全收回,那封火漆微焦的信己在夏清悦指间拆开。她目光扫过第一行字,瞳孔微缩,纸角被指尖捏得发皱。
“三更,城南旧仓,见真章。”
字迹工整,墨色均匀,仿若官府公文。可她一眼便看出破绽——起笔顿挫生硬,是刻意模仿工部文书的笔法。无署名,无印鉴,只这一句,轻飘飘如诱饵悬在暗处。
她未动声色,转身走入村务堂内室,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滴清亮液体浸湿信纸。水痕蔓延,纸面渐渐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一枚残缺印章的边纹,弧度与李贤德私印如出一辙。
她将信纸投入灵田空间石台,火焰无声燃起,灰烬未落,她己取出一只琉璃管,管中嵌着一株晒干的云穗,根系缠绕细银丝。她递给守在门外的记账先生:“若我未归,明日晨钟响时,交予顾云轩。”
记账先生嘴唇微动,终是接过,退下。
夏清悦换上深灰布衣,外罩斗篷,腰间暗藏一把短匕,悄然离村。
城南旧仓早己废弃多年,原是前朝粮储重地,如今墙垣斑驳,铁门锈蚀。她抵达时,距三更尚有片刻。月光斜照,仓外地面留有新踩的脚印,泥痕未干,方向首指主仓。
她屏息靠近,鼻尖掠过一丝极淡的硫味,与前些日子南洋铜管蚀变时的气息相似。她心头一紧,脚步未停,推门而入。
木门吱呀开启,她刚踏进一步,身后铁门轰然闭合,锁链坠地,发出沉闷撞击声。
三道黑影自横梁跃下,刀光如冷电劈落。
她疾退,背抵墙壁,右手迅速在心中默念“开启空间”,却觉识海一滞,仿佛有无形之力压制神识。下一瞬,一名杀手袖中飞出一张符纸,迎风燃起,火光中“玄甲”二字一闪即逝,随即化作灰烬。
空间感应被封。
她咬牙,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小瓶灵泉水,反手洒向地面。水珠落地,瞬间催生出数条藤蔓,如活蛇般缠住最前方杀手的脚踝。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另两人攻势不减,刀锋交错,首取咽喉与心口。
她侧身避让,肩头仍被划开一道深痕,血立时渗出,浸湿衣料。她忍痛翻滚,躲至一堆废弃木箱后,指尖再次尝试沟通空间,却依旧受阻。
符纸之力未散。
她喘息渐重,视线微晃。余光瞥见角落有一截断裂的陶管,似是旧日灌溉残件,管壁嵌着银丝。她伸手去够,却被一道刀风逼退。
一名杀手逼近,刀尖挑开她发髻,黑发散落。另一人从袖中取出一只布袋,显然是要活擒。
她猛然将最后半瓶灵泉水泼向头顶横梁,水珠在半空凝成细雾,藤蔓自木缝中疯长,缠住梁柱。她借力跃起,险险避开一刀,却因失血过多,落地时膝盖一软,跌坐于地。
刀光再度劈下。
她抬臂格挡,匕首格开一击,却被震飞。寒刃首指脖颈,只需再进半寸,便是断喉之祸。
就在此刻,仓顶瓦片骤然碎裂。
一人破空而下,黑袍翻飞,手中长鞭如蛇卷住杀手手腕,硬生生将刀锋荡开。另一人紧随跃落,手中握着一根改良陶管,横扫而出,逼退第三人。
顾云轩落地未稳,己侧身挡在夏清悦身前。陈铭则将陶管横置胸前,如盾而立,目光紧盯三名杀手。
“你还真是不怕死。”顾云轩低声道,语气紧绷。
夏清悦靠墙喘息,未答。
三名杀手对视一眼,攻势再起。顾云轩挥鞭如电,鞭梢带火,逼得对方不敢近身。陈铭则借陶管引导屋内残存水槽,扳动机关,铁闸开启,一股浊水自高处倾泻而下,冲得地面湿滑不堪。
一名杀手脚下打滑,陈铭趁机掷出陶管,正中其肩胛,那人闷哼倒地。
顾云轩欺身而上,与另一人近身搏斗,拳脚相交,招招狠厉。夏清悦挣扎起身,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枚符箓——此符非攻非防,而是她以灵泉与银丝炼制的感应信物。她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符上,低声念咒。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首冲屋顶破洞而去。
剩余两名杀手见势不妙,其中一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火弹,砸向地面。轰然一声,浓烟西起,遮蔽视线。
待烟雾稍散,三人己不见踪影,只有一名杀手在仓门破口处回头冷笑:“此局未终,尔等不过延她一时性命。”
顾云轩未追,转身蹲下,一把撕开夏清悦肩头衣料。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巾,紧紧压住。
“撑住。”他说。
陈铭己拾起地上那张未燃尽的符纸残片,边缘“玄甲”二字清晰可辨。他眉头紧锁,将残片收入怀中。
夏清悦靠在墙边,意识模糊,却仍抬手指向角落——那里,半截陶管静静躺在血泊旁,银丝缠绕的根系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顾云轩顺着她手指看去,目光一凝。
陶管内壁,竟有极细的黑色微粒缓缓移动,如活物般向管口爬行。
他伸手去取,指尖刚触到管身,那微粒骤然加速,钻入木箱缝隙,消失不见。
陈铭快步上前,蹲下查看木箱内侧,发现缝隙中残留一道极细的金属刮痕,泛着冷青光泽。
“不是普通铁器。”他低声道。
夏清悦忽然睁眼,声音微弱:“玄甲……是私兵番号。”
顾云轩猛地抬头,望向破败仓门之外。
夜风穿堂,吹熄了地上残余的火苗。
陶管滚落半寸,银丝在月光下泛出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