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掠过陇西洼地的田垄，露珠在新生的稻叶上滚落，碎成细小的光点。夏清悦站在田头，指尖轻轻拂过一株灵稻的叶尖，那叶片厚实坚韧，脉络清晰，泛着一层近乎玉质的光泽。远处，陈铭正指挥村民铺设新的导流陶管，顾云轩则与几名村老核对材料清单，声音清晰而有条不紊。
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昨日那片死寂荒原从未来过。
她收回手，袖口微动，将一枚从空间取出的珍稀麦种悄然藏入怀中。那是她昨夜在灵田深处培育出的新品，籽粒如琥珀，蕴含微量灵力，能在贫瘠土地中自行调节养分吸收。她原计划将其作为下一步推广的核心种子，甚至打算呈入宫中，供御田试种。
可就在她转身欲走时，一名身着青袍的信使策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尘土，惊飞了田埂上的雀鸟。
“夏姑娘！”信使翻身下马，额角带汗，“京中急信——礼部传话，原定三日后进京面圣的召令，暂缓了。”
夏清悦脚步一顿。
“为何？”
“上头只说……陛下近日要审阅各地农政奏折，暂不接见外臣。”信使低头，“但我在城门处听吏员议论，说有大臣在朝上参了您一本，言您‘以奇技淫巧惑民，变革过急，恐扰社稷根基’。”
风掠过田面，掀起一层稻浪，也吹动她鬓边碎发。她未动声色，只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信使退下。
顾云轩走来，眉头微蹙：“暂缓召见？前几日圣旨还夸你‘惠泽边野，功在千秋’，怎的突然变了？”
“有人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她低声，目光投向东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陈铭也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我听工部的老友提过，近日朝中有几位新晋御史，常与户部几位老臣密议，话题总绕不开你的‘活土之术’。他们称此法‘违背天时，逆地之性’，若非亲眼见过灵泉滴灌后的土质变化，连我都要信了。”
夏清悦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逆地之性？可那地，如今己能自己吸水、透气、养根。若这叫‘逆’，那千百年来任其板结荒废，反倒叫‘顺’了？”
顾云轩冷哼：“不过是怕你动了他们的根基。陇西若成了良田，赋税重定，地方官吏的油水可就少了三成不止。”
“不止是地方。”她眸光微敛，“有人怕的，是整个旧制被掀翻。”
三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所指。
当夜，夏清悦独坐灯下，摊开一张京中密报。纸上字迹潦草，却是她安插在太常寺的一位旧识所书：“李贤德联合三名御史，于早朝时进言，称汝术‘虽见效速，然根基不稳，恐成灾患’。帝未斥责，亦未驳回，唯命户部重审陇西农案，暂缓推广拨款。”
灯焰跳了一下。
她指尖轻叩案角，思绪如丝线般回溯——自她入京以来，每一步皆有保守派暗中阻挠。先是质疑灵稻非自然生长，后又指其“惑乱民心”，如今更以“激进”为名，欲夺其政声。他们不敢明面反对成效，便从“道统”“祖制”上做文章，将一场救荒之策，扭曲为动摇国本的祸端。
她闭目，心中默念：“开启空间。”
云雾流转，绿光铺展，灵田静悬于脚下，灵泉潺潺，如低语抚慰。她蹲下身，将那枚琥珀色麦种轻轻埋入土中，再取一滴未稀释的灵泉浇下。不过片刻，嫩芽破土而出，叶片舒展，根系如金丝蔓延，整株麦苗在灵光中微微颤动，仿佛蕴含着某种超越凡俗的生命力。
“这不是奇技淫巧。”她低语，“这是天地本该有的生机。”
可皇帝信吗？
她想起那日广稷园中，百姓高呼“夏姑娘救了我们一家”的声音，想起陇西老农捧着新收的稻谷老泪纵横的模样。这些，难道抵不过几句“祖制不可违”的空谈？
翌日清晨，她召来顾云轩与陈铭。
“我需进京。”她开门见山，“不是等召见，而是主动求见。”
顾云轩一惊：“可陛下己暂缓召令，贸然入京，恐被指为‘逼宫’。”
“那就不是我去求见。”她眸光沉静，“是‘献种’。”
“献种？”
“我己在空间培育出新麦种，耐旱、抗虫、亩产倍增。若能种于御田，一季便可验证成效。陛下若亲眼所见，耳闻岂能胜过目见？”
陈铭眼睛一亮：“若御田丰收，便是最有力的回应！”
“可李贤德等人必会阻挠。”顾云轩沉吟，“他们不会让你轻易近御前。”
“所以我需要时机。”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皇帝既然疑我‘激进’，那我便以‘守成’之名，行‘革新’之实。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不是变革，而是复兴——复兴先祖‘神农教民稼穑’的本意。”
顾云轩凝视她片刻，忽而笑了：“你从来不是等人赐机会的人。”
“机会，”她转身，目光如刃，“是自己撕开的。”
三日后，京郊官道。
一辆朴素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车帘微掀，露出夏清悦半张清秀面容。她手中捧着一只密封陶匣，内里正是那枚琥珀麦种，以灵泉浸润，外裹三层油纸，以防灵气外泄。
顾云轩策马随行，低声道：“我己打点好通政司的笔吏，你的‘献种折子’会在今日午时呈入御前。折中只言‘民间育得嘉禾，愿供御田试种，以验天时地利’，一字未提改革。”
“很好。”她轻抚陶匣，“就让他们以为，我只是个献宝的农女。”
马车驶过城门，守卒例行查验，目光扫过陶匣，正欲开口，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紫袍宦官疾驰而来，为首者手持黄绸，高声宣道：“圣谕——着户部即日核查陇西农案，凡涉‘活土工程’者，暂行冻结！”
夏清悦指尖微微一紧。
顾云轩低声：“他们动手了。”
她却缓缓松开手，唇角反勾起一丝冷意。
“好啊。”她轻声说，“那就看看，是你们的圣谕快，还是我的麦种先入御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