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殿中。
裴熙心烦气躁地倚在榻上,叉着桌上的葡萄吃。
那日裴锋闯了大祸,景元帝盛怒,那架势简直像要活活打死裴锋,他扑在裴锋背上替他挨了两下子。
掌刑的太监瞧见是他,手上收了力道,因此他伤得并不重,也不急着需要金创药。
托云贵妃给姜绾传话,是因为他听说了裴锋受罚的原因,心中不安。
涉及到裴瑾,他隐约觉得和宋庭月有关,却不敢和母妃说实话,只能急着请姜绾来商量对策。
亲蚕礼后,他日日盼着姜绾。
到了今日,心急火燎的时候已经过了,门外却忽有太监来报:“殿下,姜夫人到了。”
裴熙心中一喜,忍不住亲自去迎,脸上却故意露出不满的神色,哼哼唧唧道。
“有人明明隔三差五往太子哥哥那头跑,本殿下请她一次,却磨磨蹭蹭到今日!倒是会摆架子。”
“我那么快来做什么,听殿下哭诉怎么救大皇子么?”
姜绾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自己为自己斟了杯茶。
“别忘了,大皇子从前为了英雄救美,几次恨不得取了我的性命,我为何要帮他。”
裴熙一噎,满腔的话被堵在喉咙中,半晌才反应过来,气恼道。
“所以你是故意拖到今日才来的?你,你这个…”
这个狠心的女人!
满宫都知道自己受伤了,她也不来想着探望,连金创药都不舍得多送两瓶,只知道看热闹。
裴熙在那不满地盯着她,姜绾的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那盘葡萄上。
翠绿的葡萄个个,鲜艳翠滴。
“这葡萄看着不错,是陛下赏的么?”姜绾不经意地问。
裴熙撇嘴,不甚在意道:“怎么会?父皇同我生气还来不及,哪有心情恩赏水果,这是今晨下人摆上来的,或许是哪个臣子送的吧。”
姜绾垂眸一笑,不再多言。
这葡萄是玫瑰香,京中少有,是走水路特意运来的稀罕东西。
前两日宋子豫得了两筐,全分给了主院的人。
据说这一船玫瑰香只得两筐,靠岸就被宋子豫全包下了。
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裴熙的桌子上?
她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是我研制的祛疤药,一日两次,涂在伤痕处。”
顶着他不满的眼神,姜绾将一个白色瓷瓶放在了桌上。
“我算着日子,殿下的伤口应该愈合了大半,正用得上这个。”
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握在手心透着冰凉。
裴熙嘴角一掀,又很快压了下去,小声嘟囔:“算你有点良心。”
情绪被安抚后,他总算提起了正事。
“那些人都说裴瑾被伤成这样,是皇兄派人做的,所以父皇动了大气。”
“其实皇兄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从来不主动欺负裴瑾,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难道是…和安阳姐姐有关?”
他眨着圆眼看向姜绾,似乎很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姜绾静静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殿下还是亲自去问大皇子吧。”
“母妃和皇兄当我没心肝,从来不与我说实话。”裴熙哼了声,“更何况父皇让我们各自禁足,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兄呢。”
姜绾却道:“快了。”
半月后,东莱人会率兵突袭京城,前世在京中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乱。
一旦事发,景元帝定然会召集几位皇子商议,到时裴锋与裴熙自然会被解了禁足。
她猜想,东莱人为了此次计划已经密谋已久,只有令东莱兵士冒充百姓,分批潜伏在京城附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一夜间变出一整支突袭军,打了景元帝一个措手不及。
东莱虽归属大雍,却一直蠢蠢欲动。
而此次突袭也并非揭竿造反,他们自知实力不够,只是近年岁贡渐长,东莱人心生不满,想要挫一挫大雍的锐气。
也有试探京城护卫军实力之意。
事后,东莱人称突袭的人为野匪,耍懒般将此事大事化小,但两方都心知肚明,那是东莱的强军,只是还没到时机撕破脸而已。
料想今世,也是如此结局。
所以她才提起那位隐士,目的正是宋子豫的虎符。
她记得,虽然这场暴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事发突然,声势浩大,景元帝着实被吓得不轻。
宋子豫自以为风平浪静,才敢将虎符借出,又怎知半月后,景元帝会派他调兵遣将?
若让他抓住这机会,说不定真能戴罪立功,顺带恢复了军权。
姜绾不会眼见如此。
“我记得,李都尉的妻子姓商,是云贵妃的娘家表妹,不知可否请殿下从中牵线,我想见一见商夫人。”
裴熙疑惑:“你们素无往来,找她做什么?”
“众人皆知,商夫人的双面绣是京中一绝,我想向她讨教一二。”
姜绾认真地看向他。
“冒然上门,有失礼数,所以今日前来,还想请殿下休书一封,替我引荐。”
裴熙哼了一声。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好心来看我?果真是有事相求。”他啧了一声,“你的东西真不是白拿的。”
虽然口中抱怨,裴熙还是老老实实写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