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红砖厂泛着潮湿的青苔气息，爬山虎的叶片在斜照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阮如初踮起脚尖，将最后一张设计图钉在斑驳的砖墙上，指尖还残留着昨夜修改稿件时沾染的铅笔灰末。
「叮——」
工作室那台老式收银机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三个月来的第一次。顾言澈盯着屏幕上「预付款到账：￥15,000」的提示，猛地抓住阮如初的手腕转了个圈：「李主任的定金！够交半年电费了！」
阮如初的围裙带子不慎缠上了缝纫机，两人踉跄着撞上布料架。一匹香云纱「哗啦」滑落，宛如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顾言澈躺在一地流光溢彩的绸缎中，举起手机「咔嚓」自拍：「破产边缘の艺术家，今日进账——」
「别闹！」阮如初伸手去抢手机，却被他突然认真的眼神定在原地。
「如初，」顾言澈晃了晃手机，「我大学室友在《设计家》当编辑，他们下周要做新锐设计师专题。」他翻出相册里昨日的样衣照片——那件被雨水打湿后意外呈现水墨晕染效果的旗袍，正挂在斑驳的红砖墙前，「就拍这里，废墟里的东方美学。」
《设计家》拍摄当日，摄影师对着阮如初手中的老式熨斗惊叹不己：「这古董哪来的？」
「菜市场王阿姨借的，」顾言澈往熨斗里灌水，「租金是帮她改三条裤子。」蒸汽「嗤」地喷涌而出，在阳光下形成一道迷你的彩虹。阮如初站在光晕里，香云纱裙摆上的暗纹狐狸若隐若现。
报道上线那晚，工作室的二手打印机疯狂吐着订单。凌晨三点，顾言澈用胶带将爆墨的钢笔缠在手上记账，忽然抬头：「如初，我们改个名字吧。」
「逆流……太苦了。」他蘸着咖啡在桌面上写下「初見」二字，褐色的水迹慢慢洇开，「就像现在，我们第一次真正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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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三十平米的工作室里铺开一片金色的光斑。阮如初踮着脚往墙上贴设计图纸，鼻尖上沾了一点墙粉，像只偷吃面粉的小狐狸。
「往左一点！再左一点！」顾言澈盘腿坐在裁剪台上指挥，手里转着那把刚从宜家买来的电动螺丝刀，「完美！」
图纸上的「初見工作室」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阮如初从梯子上轻盈跃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环顾这个焕然一新的空间——左边是整齐排列的三台工业缝纫机，右边是装满面料的亚克力收纳柜，连天花板上的漏水痕迹都被顾言澈绘成了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大学生创业贷款到账了？」顾言澈跳下桌子，顺手将螺丝刀别在耳后，活像个机械师。
「十五万整。」阮如初晃了晃手机银行页面，「刚付完半年租金和设备款，还剩八万六。」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快递小哥抱着个大纸箱探头进来：「阮小姐的特快专递！」
纸箱上印着意大利某顶级面料商的烫金logo。顾言澈吹了个口哨，用美工刀娴熟地划开包装，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里面泛着珍珠光泽的真丝面料：「这得多少钱一米？」
「样品，免费的。」阮如初狡黠地眨眨眼，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我在申请邮件里说我们是新锐设计师品牌，还附上了学生证复印件。」
顾言澈大笑起来，阳光在他的虎牙上跳跃。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彩色订单：「猜猜昨天社区文化站的李主任追加了多少套演出服？」
「二十？」
「五十套！」顾言澈将订单拍在裁剪台上，「还说要介绍文旅局的采购主任给我们认识。」
工作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探头进来：「请问……这里是做定制旗袍的吗？」
女孩的裙摆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她站在门口，目光被墙上那件水墨晕染的旗袍样衣吸引。
「小红书上的那件改良旗袍，是你们做的吗？」她走近，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香云纱的纹理，「我想在毕业典礼上穿。」
顾言澈从缝纫机后抬起头，阳光在他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可以定制，但工期至少两周。」
「没问题！」女孩爽快地扫码付了定金，临走前又回头问，「领口能绣一只小狐狸吗？就像你们标签上那样。」
阮如初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开。玻璃门合上的瞬间，她和顾言澈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今天第三个walk-in客户了，」顾言澈转着手里的裁缝剪，「看来《设计家》的报道效果不错。」
阮如初低头整理订单，忽然发现女孩留下的奶茶杯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狐狸，旁边写着：「加油！——S大学妹」。
送走客户后，顾言澈兴奋地转了个圈：「看到没？这就是口碑效应！上周参加联谊活动那个姑娘把我们的旗袍发在小红书上，己经有两千多点赞了。」
阮如初正在整理刚到的面料，闻言抬起头：「对了，你表哥那边的香云纱……」
「下午就到！」顾言澈掏出手机，「他还说要给我们介绍几个绍兴本地的绣娘，工钱可以月结。」
阳光移到了裁剪台上，照亮了阮如初昨晚画的设计图。那是件融合了汉元素和现代剪裁的礼服，领口处绣着一只若隐若现的小狐狸。
「这个设计绝了。」顾言澈凑过来，「文旅局的单子就交这个方案？」
「嗯，我打算……」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士，手里拎着个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的纸袋。
「阮设计师？」女士微笑着递上名片，「我是华瑞百货的采购总监，沈雅芝。」
顾言澈的螺丝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们下个月要办国风主题的时尚周，」沈总监环顾工作室，「想邀请『初見』作为新锐设计师品牌参展。」
阮如初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可是我们才刚成立三个月……」
「正因如此。」沈总监从纸袋里取出一件旗袍，「这是我上周在社区文化节上买的，做工和设计都很惊艳。」她翻出领标，「这个狐狸水洗标是手绣的吧？」
「下个月华瑞时尚周，」沈雅芝的指尖轻轻划过工作台上的香云纱，「我要这件做压轴，但狐狸要绣在正面——」她翻过布料，阳光穿透丝绸，映出暗纹的流光，「让所有人都看见。」
支票簿被撕下的声音像风掠过树叶。沈雅芝离开后，顾言澈对着支票上的数字连吹三下：「这够买多少桶泡面？」
「买设备，」阮如初把支票塞进他衬衫口袋，指尖不经意碰到他锁骨处的烫伤——那是上周改装二手熨斗时留下的，「再给你买支烫伤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