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首起身，缠着绷带的手抓住了程时彤的手腕，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弧影。
“小彤。”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掌心的纱布渗出淡黄药渍。
议论声诡异地静了一瞬。
那几个女生都看向了站起来的许星，乖乖地闭上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教室门突然被撞得哐当乱颤……
关子轩抱着鼓囊囊的纸袋挤进来，额角纱布边缘，露出底下未褪的紫红。他踉跄冲到最后一排，纸袋“咚”地砸在许星桌上——两盒鲜奶滚出来，袋装菠萝包挤变了形，奶油从破口溢出甜腻的香气。
“星姐！彤姐”他喘着粗气举起袋吐司，“这个是……食堂新出的椰蓉味……”
程时彤甩开许星的手要去接，却见许星突然抽走最底下的黑咖啡。铝罐拉环“嗤”地划破寂静，浓苦的气息猛地撞开甜腻的空气。
“难喝！”她仰头灌下大半罐，喉结滚动时绷带下的伤口微微凸起。
“抱……抱歉，星姐，下次我一定买好喝的给你喝！”关子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内心却翻涌着。
生怕许星怪罪他。
“恩！”只见许星放下那瓶黑咖啡，淡淡的应了一声。
关子轩听到许星的回答后，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那星姐，彤姐，我先回去上课了！”撂下这话，关子轩就离开她们的教室了。
程时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回过头看向了许星，“星星，你发现没有那家伙刚说话突然不结巴了！”
许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像是！
“星星，你怎么接受了关子轩拿过来的早餐呢？”程时彤坐在了许星面前的座位上，轻柔的开口。
“哦……我起得晚，早上没有吃！”许星看着面前的那袋装变形了的菠萝包和鲜奶，若有所思的说着。
“那你没有休息好，怎么还来上课呢？”程时彤继续追问，“该不会是老谢打电话给你让你这个患者一定要来上课吧？”
“不是要考试了吗？想说来假装认真一下！”
这话把程时彤给逗笑了。
她也是没有想到一向视考试为粪土的星星突然想要认真了！
“那我去把我这半个月学习的笔记给你……”程时彤激动地站了起来，说完就跑去她的座位拿笔记。
程时彤从初中起就是许星的铁杆好友，成绩始终如一地稳居年级前列。
升中考时，许星靠着几分“考神附体”的运气，分数竟比平时拔高了不小一截。最终，那决定命运的分数线上多出来的一分，成了许星紧扒住一中门槛的那根稻草，她几乎是擦着录取线的边缘，摇摇晃晃地挤进一中的。
许星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程时彤拿过来的那本笔记上。
她翻开那本笔记本，发现程时彤的字清瘦规整，重要的公式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划出醒目的框架，空白处还有铅笔勾勒的示意图，清晰又妥帖。
她的视线在那个物理分析小图上停了一瞬，“小彤，没有想到你学习起来还挺认真的，看来这次下了不少功夫哦！”
“哈哈哈，我要是拿追我家哥哥的态度出来学习，年级第一肯定就写我的名字了！”程时彤哈哈大笑，不害臊的说着。
许星也跟着她笑起来。
“那……我们下午放学一起去图书馆怎么样？”程时彤试探的开口，眼含期待地望着许星。
“可以啊！”许星点了点头应着，视线一首停留在程时彤那工整的笔记本上。
程时彤原本清亮的眸子倏地睁大，里面像有小小的烟火噼里啪啦炸开，那点试探性的羞涩立刻被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取代。
“真的吗？”程时彤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生怕许星是在和她开玩笑。
许星抬眸，看着程时彤那双眼，里面是纯粹的、几乎透明的热度。
“恩！”许星鬼使神差地，舌尖上的拒绝绕了个弯，变成了更简单的回应。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夕阳己经斜斜地挂在了西边的教学楼上。
走出教学楼时，云层一层层晕染开来，将整个校园都浸泡在一种奇异的、流动的光晕中。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横亘在水泥路面上，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痕。
“哇，星星你看，今天夕阳真好看。”程时彤忽然指着天空，双眼放光的说着。
许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西边的天空像着了火，云层被烧得通红，边缘处泛着金色的光。那光芒太强烈，以至于教学楼的玻璃窗都反射着刺眼的光斑，像无数面小小的镜子。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睛，却从指缝间看见程时彤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程时彤一首挨着许星身侧走，挽着许星插兜的手，一边拿着手机刷着学校的论坛，许星给她领路……
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几乎挤满了来学习的学生，日光灯洒下柔和无尘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书页特有的干燥纸香，还夹杂着老空调沉闷单调的低吟。
许星特意挑了一个角落靠窗的双人位坐下，将自己置身于相对边缘的阴影里，程时彤紧跟着坐到了她对面，几乎是同时翻开了自己带来的书册。
程时彤很快沉浸在面前的试题里，头微微低着，纤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划过轻微的沙沙声。
许星摊开自己那份难缠的试卷，逼自己去认那些折磨人的公式和题干。
笔尖在纸面上点着，墨水晕开一个小黑点，迟迟没有写下第一个步骤。
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抬起。
隔着微微反光的桌面，越过摊开的课本和试卷，对面的人被阅览室上方的灯光笼罩着，晕染开一片柔和的轮廓光。
她眉尖轻蹙，唇线不自觉地抿着，似乎完全沉浸在一个只有数字和符号的世界里，那神情专注得几乎不染纤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许星的手指下意识在卷子上敲了一下，目光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焦着在那片光晕下的、安静到没有一丝微澜的脸上。
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学习的程时彤，如果不是她，可能年级第一的位置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