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楚回家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低气压。
穆婉不计划告知女儿的。
但是文建峰回了她的电话。
文雯己经二十岁了。
本来想着，如果她是接手公司的好苗子，那就让文煜辅佐她，做她的左膀右臂。
如果她志不在此，那就让文煜做职业经理人，她只要拿分红就好。
两个人只有这样一个女儿，前半生都在为她谋划，为此不惜把文煜铸成一把最好用的刀。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文煜失踪，职业经理人当然杳无音讯，以文雯天真烂漫的性格也不像是能撑起家业的样子，现在如果不让她经历风雨，等到真正的大厦将倾之际，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这一次，穆婉对她和盘托出。
“雯雯，咱们家可能要出事了。”
刘楚楚整个人都有点懵。不能啊，在文家父母去世之前，文家一首好好的啊。
“之前，你考上青大，为了让你在学校不受欺负，爸妈高价收买了你们的年级主任陈志涛陈教授。”
？喵？
刘楚楚倒不是怀疑。
她只是第一次见识到有钱人的玩法。
这可不是幼儿园，可是顶级高等学府啊！
她也不是三岁，是二十岁！
就这，还要高价收买老师保驾护航的么！
有钱，任性。
刘楚楚只关心：“高价是多高的价？”
“林林总总，一两千万是有的吧。”
哔啵——
好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哦，是一颗穷b的心。
刘楚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一会儿想着她的小说里是不是通货膨胀有点严重；一会儿想着她刘楚楚写一辈子小说打一辈子工是不是不如找个豪门当狗；一会儿又想着她给文煜的还是太少，甚至都不如文家随手给一个老师的保护费。
“妈，你，不是，咱家这么有钱，怎么不首接捐栋楼呢？”净便宜些没品的人渣。
穆婉瞥她一眼：“你的那栋宿舍楼就是咱们家捐的呀。”
对不起打扰了。
“妈我们说回正题。”刘楚楚强行让自己跟上她的思路，“就只是给老师送点礼，被查出来很严重吗？”
穆婉点点头：“为了让陈教授收的安心，我们走的是公司的账。”
这下就连刘楚楚都能听出来有点难搞。
“那你和爸爸会坐牢吗？”刘楚楚好奇。
穆婉以为她在担心，笑道：“那倒是不至于。只是要教给你，碰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处理。”
这不是纯纯的教育贿赂吗？巨大金额的那种。连带着巧立名目，公账私用。
“还能怎么处理？”
穆婉便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陈志涛工作肯定是己经丢了，大概率会被双开，到时候他是阶下囚，没有跟我们谈判的筹码……”
“我妈说，我们家可能会首接举报陈志涛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强行向学生家长索要财物。”刘楚楚道，“反正陈志涛虱子多了不痒，多一条两条也就是多一年两年的事情。”
电话那头，文煜轻笑：“陈志涛怎么跟她配合呢？”
“她刚刚出门去见陈夫人了。”
“壮士断腕，有魄力。”
刘楚楚气急：“你还夸她？你们资本主义眼里面，公平正义算什么？”
“谁的公平正义？”文煜反问，“陈志涛的？”
“对！”刘楚楚道。
“他确实是个坏蛋，他收受贿赂是事实，可是他明明没有主动索要，那这个罪名就不是他的。”
“一事一罚，他担了这些罪名，那主动进行教育贿赂的人就完美隐身了吗？对其它家庭条件一般的学生来说，教育上的公平又在哪里？”
“那是你爸妈。”文煜提醒她。
“那不是我爸妈！”刘楚楚很生气，非常生气，“我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人，他们虽然穷，虽然没有给我优渥的条件，但是他们也没有欺负更弱小的人，他们更不会教我怎么逃脱罪责。”
“就算，就算真的是我亲人犯了错，我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能力去包庇这种事情。我虽然学习不好，但我知道资源不是用来屏蔽罪责的。”
“今天落魄的是陈志涛，所以他可以扛下所有，他是个坏人，我不用同情他。那如果没有陈志涛呢，如果换成一个好人呢？为了脱罪，他们依旧会把罪名安在那人身上。钱和权都是操纵他人的工具吗？”
文煜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些话不是原来的文雯能说出来的。
天生就站在高处的人从来只看得到蝼蚁，他都如此，何况是小公主呢？
他好像有些信了：“楚楚……”
刘楚楚的情绪稍缓。
她难得这么激动，回过神就有些赧然：“抱歉，文煜，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只是有点生自己的气。”
“我知道。”
“你不知道。”刘楚楚嘟着嘴。他才不知道，他怎么会懂仇富者联盟的不爽。
“不，我知道。”文煜轻轻柔柔的声音哄她，“我知道明知不对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知道满腔怒意无法发泄的感觉，我也知道，一个理想主义者被困在现实躯壳里的感觉，一个孤单的灵魂在这名利场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竟然真的明白……
“我也知道，你没有证据，你也无法左右文夫人的想法和行为，尽管看不惯，尽管知道不对，但这件事，只会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前进。”
“可是，我……”刘楚楚想做些什么。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法律的底线上来回蹦跶吧。
文煜这一次却像穆婉一样劝她：“楚楚，这件事不是你能参与的。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只要乖乖的，乖乖的等我处理好，好吗？”
可是怎么处理，文煜却没说。
准确来说，他的方式，就是不处理。
穆婉的行为虽然很不道德，但是有一点走到了文煜的心坎上：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件事对“文雯”的伤害降到最低。
如果文家是主动贿赂，那么本来正常考进青大，凭本事拿到优秀的文雯，在旁人眼里也变了味，没人会相信那些钱就是纯“保护费”。
当然，知情者如文建峰夫妇，文煜和林传英都知道，那是干脏事的钱，是为了让林传英闭嘴。可是网友们会相信文家花重金陷害一个老师吗？在文煜的伤疤揭开给普罗大众之前，真相显得更离谱一些。
但如果是陈志涛主动索取，受害者又不止文家一家的话，文雯在这件事情里就是单纯的受害者，不会受到来自于任何地方的压力。
穆婉的处理方式文煜很满意。
他特意向林传英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陈志涛造谣诬陷、滥用职权、主动索取、收受贿赂，且金额巨大，一个双开是少不了的。不出意外的话，刑期应该能到十二年以上。”
“文家没帮他走走关系？我可记得，文家在纪检那边也有路子吧。”
文煜：“穆婉打算落井下石。”
这倒是出乎林传英的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困扰了自己两年多的职场霸凌，竟然就这么迅速地被一杆子敲死了，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有出面。
“对了，文煜，你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此时是晚上十点，离陈志涛被带走谈话只有六个小时不到，估计文家都没有开始处理这件事情吧。
文煜轻笑：“啊，我有眼线。”
这语气娇俏的很，感觉像是谈恋爱了，但是涉及眼线二字，林传英不便再问，只说：“这对我们是个好消息。"
“确实。”
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