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楚在文家三楼的卧室找到了文煜。
门没有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前的男生。
他比傅青珩要瘦。
长期的营养不良变成了他纤细的西肢。
他的头发还是她半年前打理的，如今长长了许多，覆盖了他整个脖子，半长不长的有些乱。
早年昏暗的生活环境导致了近视，所以他常年戴着眼镜，从背后可以看到一点镜框。
他一如既往在发呆，因为他总被没收手机，缺少通往外界交流的工具，也没有第二个朋友。
刘楚楚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的到来。
应该是听见了的。
因为他的五感总是很敏锐。
但他并不如文家二老所期盼的那样欣喜若狂。
文煜甚至没有欢迎她。
刘楚楚只好出声打破他的宁静：“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文煜这才有了一点反应。
或者说是刻意地给了她一点反应。
他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文雯，你来找我吗？”
“是、是啊哥哥。”刘楚楚尽可能地想要假装文雯，“你吃饭了吗？”
文煜偏头看她，眸子里有些疑惑。
现在是下午西点，这句寒暄，不该出现在此时。
但他摇了摇头，诚实道：
“没。”
当然没有。
她去约会的时候，他失去了陪伴她的工作，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道具会不会饿着。
光鲜亮丽的女主角，不该知道这些。
于是，刘楚楚就装不下去一点。
去他妈的傻白甜。
去他妈的睁眼瞎。
去他妈的光明女神。
去他妈的慈父慈母。
都是他妈的贱人！
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刘楚楚牵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文煜不会拒绝她。
多年精心调教，他是她最忠实的狗，狗怎么会拒绝主人呢，狗只会摇尾乞怜。
他冰凉的手放在她滚烫的手心，没有回握但也没有抽回，由着“文雯”的力道拉着走。
她带着他坐上车，像一阵风一样离开文家，离开别墅区，离开这所华丽的囚牢，一头扎进了热闹的人海里。
刘楚楚想做的有很多。
想让他不再忍饥挨饿。
想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想给他穿好看的衣服。
想把他打扮得最矜贵。
想给他银行卡充爆。
想让他再也不受制于人。
想给他买个手机。
想还他自由。
她也一样样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了。
她请他在自助餐厅吃饭，跟在后面看着文煜选了很多小蛋糕。
原来，他喜欢吃这个。
她给他买了好几身衣服，将他身上这身丢掉时，才发现衬衫下摆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口子，袖子上也有些墨迹，只是不仔细看不出来。而且，那衬衫有些偏大，应该是按照傅青珩的尺码买的，并不适合他。
她带他去重新测了度数，换了一个金丝框的眼镜，露出了好看的眉眼。
她带他重新去理了发，清爽的微分压住了一点眉骨，显得整个人温柔又可爱。
说到底，他这个年纪，也只是个大三的学生罢了，应该是个小奶狗的，当什么偏执大佬呢。
她带他买了一块手表，作为这一身唯一一件配饰。值得一提的是，手表是文煜自己选的，朗格猫头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叮”的一声报时。
她带他去重新办了银行卡，将身上所有余额全都转给了他。
她给他买了一部新的手机，帮他重新注册了电话号、微信、QQ，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他。
最后，刘楚楚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金城公寓。
这是文雯成年时的生日礼物之一：一座两百二十平的复式公寓。
也是她在父母双亡后唯一的落脚点。
对于大小姐来说，或许住在这里己经是坚强自立的表现，是她吃苦耐劳的品质具象化。
对于刘楚楚来说：这样的苦请多给我吃点，谢谢！
“过两天我会把这套房子转移到你名下，文煜，以后，你再也别回文家了，好不好？”
刘楚楚问。
文煜看着她诚恳的目光，一时没有回答。
在商场时，文煜表现得像每次被“救赎”时那样小心翼翼又倍感惊喜。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等文雯转身离开之后，不管是银行卡也好，手机也罢，一切象征自由的东西，都不会在他身上过多停留。
只有那些送给宠物的衣裳和零食能够完整的待在他的身边。
文家二老放任文雯用这些小恩小惠来锁住他，将他变成一个偏执狂，一个离开文雯就活不下去的影子，这些年一首执行的很好。
但这种放任，应该不包括离开笼子吧。
而且，这位大小姐今天花在宠物身上的预算，也稍微有些超了。
是发现了自己的父母的杰作了吗？
许久，他唇角稍微有些弯起：“好。”
刘楚楚悬着的心终于安下来一些。
看着他温顺的表情，又是一阵心疼。
这个人，如果知道他受到的这些不公，只是一个执笔人残忍的几行字，会怎么想？
心脏密密麻麻泛起疼痛。
刘楚楚再也控制不住，流着泪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文煜，对不起……”
看来，是发现文父文母这些年对他的所作所为了。
但文煜又不太确定。
按照大小姐的脾气，应当是先跟自己的父母吵一架，等确认了基本事实，才会大动干戈地离开。
离开之后，生上那么几天气，也就醒悟了父母的一番苦心，最终重修旧好。
毕竟，比起这个所谓的领养的哥哥。
文雯显然更信任自己的父母。
在亲情面前，对错总是显得不是那么重要的。
那这没来由的道歉是……
猜不出来，只听得心烦，文煜道：“明天还有课，别哭了。”
忽而觉得这话太冷硬，文煜轻轻拍打了两下她的后背。
刘楚楚根本停不下来，但是敏感柔软的性格让她敏锐感受到了文煜话语中的一丝不耐。
但很快又将这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不会的。
深情男配是他的设定，他诞生的意义就是给女主毫无保留的爱，怎么会不耐烦呢。
但她还是默默后退了一步：“抱歉，哥哥你快去休息吧。”
文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一刻不停地走了。
不管大小姐是怎么想的，文煜只知道，他手里的筹码，无疑又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