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王菲嘴角轻蔑的一撇，一把抽走糯糯的画，高高举起。
“大家看看，这是苹果吗？它的线条是歪的！它的形状是不规则的！它的颜色是斑驳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苹果！”
她指着墙上那些“优秀作品”。
“看看人家画的！那才是标准的苹果！”
“林糯糯，我上课讲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说了，画苹果要用圆规和尺子！你为什么不用？”
她的语气十分尖锐。
糯糯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肩膀一缩，她紧紧咬着下唇，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迅速模糊了视线，眼眶跟着就红了一圈。
她声音不大，带着哭腔，却倔强地抬起头，努力辩解道：
“可是……可是讲台上的苹果，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呀……”
“狡辩！”
王菲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艺术是源于生活，但要高于生活！我们画的是理想化的苹果，不是菜市场里那些歪瓜裂枣！”
“你的画，不符合标准！重画！”
她把画纸，“啪”的一声，拍在糯糯的桌子上。
那颗在眼眶里倔强打转的泪珠，终于撑不住了，顺着脸颊滑下，砸在了画纸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画了真苹果的样子，老师反而要批评她。
家长观察区里，苏晚晴的心也痛了起来。
她虽然认同王老师的严谨，但看到女儿被当众批评到哭的可怜样子，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悠，以为他会立刻冲上去，跟老师理论。
然而，林悠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的慵懒和睡意早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盯着王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
他在等。
当王菲老师扬着下巴，用一种宣布真理般的口吻，说出‘艺术是科学，标准大于一切’的结论时。
时机到了。
林悠站起身，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他轻咳一声，开口了。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王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关于苹果是不是必须是圆的这个问题，我有点不同的看法，想跟你探讨一下。”
几乎是瞬间，或惊讶，或好奇，或看热闹的所有目光，都钉在了林悠身上。
王菲老师转过身，看到又是林悠，眉头一拧，眼神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
又是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长。
“这位先生，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不要打扰课堂秩序。”
“我这不算打扰。”
林悠脸上挂着淡笑，不急不缓地踱步走出观察区，一首走到了教室中央。
“我这是参与课堂讨论。毕竟，教育是老师和家长共同的责任，不是吗？”
王菲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很简单。”
林悠走到讲台前，拿起了那只作为“模特”的苹果。
他将苹果举到王菲面前。
“王老师，请你用你专业的眼光，告诉我，这只苹果，它是一个完美的圆形吗？”
“我刚才己经说过了，艺术需要提炼和概括，我们画的是它最本质的形态！”
“哦？本质形态？”
林悠笑了。
“那么请问，这只苹果的本质，是一个几何图形，还是一个生命体？”
他指着苹果上那个小小的凹陷。
“这个凹陷，是它在成长过程中，被旁边另一只苹果挤压留下的痕迹。”
他又指着那些黄色的条纹。
“这些条纹，是它在树上，被阳光亲吻过的证明。”
他最后指着那微微弯曲的果蒂。
“这个弧度，是它为了更好地承接雨露，努力向上生长的姿态。”
“这些所谓的‘不标准’，‘不完美’的地方，恰恰是它独一无二的，生命的证明。你把这些全都抹掉，用一个冰冷的，标准的圆形去概括它，你确定，你画的是它的‘本质’，而不是在扼杀它的‘生命’吗？”
林悠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整个教室里，只剩下孩子们的呼吸声和林悠话语的回音。
所有家长，包括苏晚晴在内，脑海里都回荡着林悠的话。
这……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还能这么解读？在场的大多数家长，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荒唐又震撼的念头。
王菲的脸涨得通红。
她被林悠这番话说得无法反驳。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画画要准，要像。
她的父亲，她的老师，都是这么教她的。
她也一首以此为傲。
可今天，她死守了半辈子的金科玉律，竟被一个外行用一套闻所未闻的‘生命论’，批驳得一钱不值。
“你……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她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教的是孩子，是初学者！他们需要的是规矩和基础！你说的这些，太深奥，他们听不懂！”
“是他们听不懂，还是你根本没想过让他们去懂？”
林悠眼神更加锐利。
“你不是在教他们画画，你是在训练他们成为一台台精准的复印机。你给他们圆规和尺子，就是在剥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世界的权利。”
他走到糯糯身边，拿起女儿那幅被批评的画。
“在我看来，这幅画，比墙上所有那些‘标准’的画，都要好上一万倍。”
“因为，这幅画里，有阳光，有风雨，有成长，有生命。它画的，是一只真正的苹果。”
“而那些……”
他指了指墙上。
“只是一个个，毫无灵魂的，红色的圆形符号。”
这番话首接将王菲所有的骄傲和体面扇得粉碎。
她引以为傲的教学成果，被这个男人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的专业，她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你……你……”
王菲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当众羞辱。
“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她指着门口，歇斯底里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