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国，渥太华，总理官邸。
空气里，飘荡者无法驱散的寒意。
总理皮埃尔的办公桌上，摊着两份报告。
一份来自农业部，一份来自财政部。
两份报告，指向同一个地狱。
“总理先生，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我们引以为傲的A级红春麦期货，在一小时内，再次跌停。”
农业部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安大略省的寒风抽干了水分。
“我们的港口己经彻底瘫痪了。”
“温哥华港，鲁珀特王子港，所有的粮仓全部爆满，超过六十艘远洋货轮停在港外，等待装船，但我们一张新的订单都没有。”
“农民们开着拖拉机，把国会山堵得水泄不通，他们要求政府立刻收购他们快要烂在地里的粮食！”
皮埃尔总理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份报告。
那上面的曲线，比坠落的飞机还要陡峭。
“我们的钾肥出口，己经完全停滞。”
财政部长脸色惨白。
“全球最大的几个农业进口国，一夜之间，全部取消了与我们的长期订单。理由是……他们找到了更廉价的替代品。”
皮埃尔闭上了眼睛，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替代品”。
一个星期前，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在南美雨林里注册的生物科技公司，突然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在“生物固氮技术”上，取得了“革命性”的突破。
他们声称，用他们的新技术，可以大幅减少、甚至完全取代对钾肥的依赖。
这则新闻，就像一颗深水炸弹。
所有的农业专家都在斥责这是天方夜谭，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可资本市场，从不相信专家，只相信恐慌。
更致命的，是另一把刀。
一把针对他们粮食的、看不见的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股“转基因威胁论”的升级版，席卷了全球的网络。
无数的媒体、专家、KOL，都在疯狂渲染一种来自龙国的新型转基因作物。
他们宣称，这种作物不仅产量更高，成本更低，甚至通过基因编辑，优化了营养成分，比任何“纯天然”的非转基因作物都更健康。
真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舆论的轰炸下，枫叶国引以为傲的“高品质非转基因农产品”，一夜之间，从“健康”的代名词，变成了“昂贵且落后”的废物。
期货市场，只是被这股恐慌情绪，第一个点燃的火药桶。
组合拳。
一套根本无法防御的、来自未知维度的组合拳。
一拳打废你的化肥产业，一拳打爆你的农业根基。
精准，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我们……我们向鹰国求援了吗？”皮埃尔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外交部长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华府回电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屈辱的神色。
“他们……他们说，鹰国农业部可以启动紧急预案，‘象征性’地采购我们一部分积压的粮食。”
“但是，他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皮埃尔猛地追问。
“他们要求我们，在下周的联合国大会上，作为领衔提案国，正式提交一份议案，公开谴责龙国在袋鼠国事件中的‘经济霸凌’和‘新殖民主义’行为。”
“并且，要求联合国对其展开独立调查。”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不是援助。
这是趁火打劫。
这是要让枫叶国，用自己的国家信誉做投名状，去当那只替鹰国火中取栗的猴子。
是用枫叶国的未来，去为鹰国的全球战略服务。
“混蛋！”
皮埃尔再也无法维持风度，他一拳砸在桌上，名贵的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在我们被活活掐死的时候，我们的盟友，想的不是救我们，而是递过来一把刀，让我们去捅死他的另一个敌人！”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绝望。
他知道，他没得选。
如果不答应，那“象征性”的采购，也会化为泡影。
而他的政府，将在三天之内，被愤怒的农民和破产的工人，彻底推翻。
就在他准备拿起那部通往华府的红色电话，咽下这份屈辱时。
他的私人秘书，轻轻敲门走了进来。
“总理先生，钟表国驻枫叶国商会主席，汉斯·格贝尔先生，有紧急通讯请求。”
皮埃尔一愣。
钟表国？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永久中立国，在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接进来。”
电话被转接到会议室的保密线路中。
一个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
“总理先生，下午好。请原谅我的冒昧来电。”
“我是汉斯·G·格贝尔。我此次通话，是受一个来自东方的、庞大的农业采购联盟的委托。”
东方的……采购联盟？
皮埃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们对贵国目前遇到的‘暂时性困难’，表示深切的同情与理解。”
汉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公文。
“他们愿意，以一个绝对公平、且高于当前市场价百分之十五的价格，采购贵国目前积压在港口和仓库的……全部农产品，以及全部的钾肥库存。”
轰！
皮埃尔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全部！
采购全部！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国家，能从ICU里，被首接抬出来！
“他们……有什么条件？”皮埃尔死死地攥住话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只有一个。”
汉斯的声音，依旧平稳。
“他们希望，能够与贵国的国家农业科技中心，达成一项深度合作。”
“作为此次‘战略储备采购’的附加条款，他们需要贵国，向他们完全开放、并提供一份完整的备份……”
“……贵国的国家种子基因库，以及与之配套的全部寒带农业技术资料。”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皮埃尔没有挂断电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那狂乱的心跳声。
一份，是盟友递来的、沾着毒药的匕首，让他去捅人，或许能换来几口残羹剩饭。
一份，是敌人通过中间人送来的、盛在金杯里的毒酒，让他出卖国家的灵魂，却能让他和他的国家，立刻活下去。
他缓缓地抬起头，环视着自己内阁成员们那一张张灰败而又燃起一丝疯狂希望的脸。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或者说，从那场看不见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
“格贝尔先生……”
皮埃尔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请帮我转告你背后的……委托人。”
“他们的‘善意’，我们收到了。”
“协议的细节，我们……可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