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叶圣瑶的回答冰冷而简单。她猛地握紧种子,墨玉的冷硬硌着她掌心的灼伤,带来一丝奇异的、带着痛楚的清醒。“一把能捅穿‘环’的刀。”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如同来自深海巨兽的悲鸣,又像是某种庞大机械启动的号角,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被烟尘遮蔽的天际传来!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无孔不入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深坑熔岩冷却的滋滋声、幸存者微弱的呻吟,甚至盖过了她们自己的心跳!
嗡鸣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它仿佛来自西面八方,来自天空,来自大地,来自……整个被清洗过的、死寂的世界!
林雨猛地抬头,布满裂痕的镜片徒劳地扫视着烟尘弥漫的天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变了调:“是……是它!长程观测协议激活的信号!‘环’……‘环’的观测站……被惊动了!它们……它们来了!”
叶圣瑶那只血红的独眼,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她感觉掌心的墨玉种子猛地一颤!核心那道暗银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光芒!仿佛在回应着那穿透天地的嗡鸣!那不是恐惧,更像是……锁定的确认!是猎物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冰冷标记!
“妈的……”叶圣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杀意而微微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穿透性的嗡鸣声波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她残破的身体,扫过她掌心的种子,带着一种高等存在俯瞰蝼蚁般的、毫无感情的审视!
“咳咳……水……”不远处,一个幸存者发出濒死的呻吟,他的一条腿被落石砸断,伤口在高温下腐烂流脓,苍蝇嗡嗡地盘旋。
“热……好热……”另一个蜷缩着的女人,怀抱着一个早己没了声息的孩子,眼神空洞地呓语。
绝望如同实质的毒气,在幸存的寥寥数人中弥漫。高温并未因鹰喙崖的崩塌而彻底散去。阳光穿透浑浊的烟尘,依旧毒辣。地表被熔岩烘烤过,滚烫无比,脚踩上去如同烙铁。空气粘稠灼热,每一次呼吸都是对肺腑的酷刑。更致命的是,鹰喙崖崩塌时喷涌出的、混杂着剧毒金属粉尘和未完全消散孢子的灰烬,如同死亡的毯子覆盖了这片区域。
水,彻底断绝。食物?早己是奢望。伤,无药可医。毒,无处不在。
“离开这里!”叶圣瑶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强行稳住,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这鬼地方就是坟场!等死吗?想变成外面那些干尸的,就留下!”
她不再看任何人,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攥着墨玉种子,右手拄着半截扭曲的金属管(不知何时又捡了回来),拖着焦黑残破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朝着远离深坑、远离烟尘最浓的方向,迈开了第一步。每一步,都在滚烫的灰烬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林雨看着叶圣瑶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如同地狱的景象,以及幸存者们绝望麻木的眼神。她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一个不知谁丢弃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当拐杖,踉跄地跟了上去。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颗诡异种子唯一的牵挂,驱使着她。
另外两个伤势稍轻、还能勉强移动的战士,对视一眼,也挣扎着起身,搀扶起一个意识尚存的同伴,跌跌撞撞地跟在了后面。
一支由五个半死不活、伤痕累累的残兵组成的队伍,在滚烫的灰烬和弥漫的死亡烟尘中,开始了绝望的跋涉。
目标?没有目标。只有离开这片被标记的、被注视的死亡之地。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地狱。
地表被高温熔岩烘烤过,又覆盖着厚厚的、滚烫的灰烬,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带起灼热的粉尘,吸入肺里如同刀割。脚底很快被烫出水泡,破裂,再被灰烬和砂石填满。阳光穿透烟尘,毒辣依旧,毫无遮拦地炙烤着他们残破的身体。汗水早己流干,皮肤像是被烘烤的皮革,紧绷、开裂、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又被灰烬糊住。
空气是滚烫的毒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金属粉尘和若有若无的甜腥孢子味,灼烧着气管,带来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视野被灰蒙蒙的烟尘笼罩,能见度极低。远方,偶尔能看到一些露出水面的高大建筑残骸,如同巨兽的嶙峋骨架,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变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们粗重艰难的喘息、拖沓的脚步声和偶尔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整个世界仿佛都死去了。没有鸟鸣,没有虫叫,甚至连风声都吝啬给予。只有那来自天际、如同附骨之蛆般的低沉嗡鸣,持续不断地、冰冷地提醒着他们——被注视着。
“水……给我水……”一个被搀扶着的战士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跪倒在地,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眼神涣散。
林雨停下来,舔了舔同样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她看向叶圣瑶。
叶圣瑶停下脚步,拄着金属管,胸膛剧烈起伏,那只独眼扫过地上濒死的战士,又扫过另外两个同样摇摇欲坠、眼神麻木的同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她从腰间(那里还挂着张强染血的枪套,里面是空的)扯下一块被血和汗浸透、早己干硬的破布,走到旁边一处相对低洼、堆积着滚烫灰烬的地方,用金属管疯狂地挖掘起来。
灰烬滚烫,挖了半米深,下面依旧是灼热的灰土,没有丝毫湿气。
叶圣瑶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拄着金属管,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极致的愤怒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