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在“星辰广场”熙熙攘攘的中庭,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烘焙面包和各种香水的混合气味,还有孩子们的嬉笑声和背景音乐的轻快节奏。这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像一层温暖的毯子,暂时裹住了杨柳依依紧绷的神经。
林晚果然说到做到,拉着她就冲进了一家装潢精致的甜品店。巨大的玻璃柜台里,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堆叠成小山,在灯光下闪烁着的光泽。
“这个!海盐焦糖!还有那个,覆盆子白巧克力!都要最大份的!”林晚豪气地点单,转头对杨柳依依眨眨眼,“化悲愤为食欲!吃!吃完咱再去买新衣服,从头到脚换一身,把那鬼地方的晦气都冲掉!”
杨柳依依看着林晚兴奋的脸庞,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头那股沉重的寒气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些许。她学着林晚的样子,点了一份香草味的,很普通,但很安全。当冰凉甜美的冰淇淋在舌尖化开,那纯粹的、属于普通生活的甜味,让她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怎么样?好吃吧?”林晚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嗯,”杨柳依依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很好吃。”她低头,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细腻的冰淇淋,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她手腕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那光滑皮肤下的冰冷烙印感,似乎也在暖意中淡去了一些。
冰淇淋杯壁凝出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餐巾纸上,洇出深色的圆斑。杨柳依依看着那片水渍慢慢晕开,忽然想起城堡里永远恒温的餐厅——那里的玻璃杯永远干爽,连冰块融化的速度都被精确控制,就像逆卷家的一切,规整得没有一丝人气。
“发什么呆呢?”林晚用小勺敲了敲她的杯子,“再不吃化完了。你看那边那个橱窗,是不是超适合你?”
依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童装区的玻璃柜里摆着条鹅黄色连衣裙,裙摆缀着细碎的蕾丝,像极了她小时候穿的那条。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十岁那年夏天,母亲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在商场里吃草莓冰淇淋,裙摆扫过冰凉的地砖,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她的指尖猛地收紧,小勺在杯底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怎么了?”林晚凑近看她,“脸色又不好了。”
“没什么。”依依勉强笑了笑,把最后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甜味漫过舌尖时,锁骨处突然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比清晨那次更清晰,像有枚硬币正贴着皮肤发烫。她下意识地拉高衣领,目光飞快扫过周围——穿着T恤的年轻情侣在自拍,推着婴儿车的母亲在挑选玩具,穿制服的保安正站在电梯口巡视……每个人都活在阳光里,没人知道她身上藏着吸血鬼的印记。
“走吧,去买衣服。”林晚拽起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滚烫,“我昨天看到条牛仔背带裤,肯定适合你。”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依依总觉得背后有视线黏着。她回头望了三次,只看到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霓虹招牌。林晚正拿着条粉色卫衣在她身上比划,“就这件了!”林晚把卫衣塞进她怀里,“快去试试,我在外面等你。”
试衣间狭小的空间像一方短暂的庇护所。厚重的帘布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顶灯嗡嗡的电流声和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杨柳依依背靠着微凉的墙壁,手里紧攥着那件柔软的粉色卫衣,锁骨处的灼热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像一块被点燃的炭,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不安。是错觉,一定是错觉。逆卷家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光天化日之下,人潮汹涌的商场里……她这样说服着自己,手指颤抖着解开旧衬衫的纽扣。
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锁骨下方,那原本光滑的肌肤上,一道极淡的、如同荆棘缠绕般的暗红色印记,正清晰地显现出来。它平时隐没不见,此刻却在皮下隐隐发亮,像有暗火在烧。杨柳依依的手指猛地按上去,冰冷的指尖触到那片滚烫,激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种更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她。
不是视觉上的,而是听觉上……或者说,是某种超越听觉的感知。
就在这狭小试衣间的帘布之外,近在咫尺的地方,她清晰地“听”到了一丝……呼吸声。
那不是林晚那种带着点不耐烦的、属于活人的、有温度的呼吸。那呼吸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粘稠感,断断续续,像蛇信在空气中缓慢地舔舐。它紧贴着帘布,仿佛外面正站着一个人,将脸几乎贴在布帘上,在无声地窥视着帘内她换衣的景象!
杨柳依依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帘布外那冰冷、粘滞、不属于人类的细微气息。
是谁?!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她的心脏。她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去确认帘布是否真的被什么东西压出了凹陷的轮廓。锁骨处的烙印灼痛得几乎要烙进骨头里,像是在呼应着外面那可怕的“存在”。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外面商场的喧闹——孩子的笑闹、导购员的招呼、背景音乐——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帘布外那冰冷粘稠的呼吸声,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钻入她的骨髓。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正缓缓抬起,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薄薄的、象征性的屏障……
“依依!你好了没啊?磨蹭什么呢!”林晚响亮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猛地砸碎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声音就在试衣间门外响起,带着点惯常的爽朗和不耐烦,甚至还用手拍了拍试衣间的隔板,“吱呀”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