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突然转身冲向门口，匕首在掌心泛着冷光：“我去毁了那艘船。”
“不准。”伶司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冷，“渡鸦号认主，只有印记持有者能靠近。你现在过去，只会被它的黑雾撕碎。”他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戳在森林与港口之间的峡谷，“她必须从这里走——峡谷里的回音石能唤醒印记的力量，到时候渡鸦号会被她的意志排斥，自动退回深海。”
绫人忽然低笑，笑声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以你连她的退路都算计好了？”他烦躁的扯开衬衫领子“可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选择登上渡鸦号？说不定她宁愿死在科迪莉亚的地盘，也不想再被逆卷家摆布！”
“那就让她去。”伶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逆卷家的禁地——里希特想在那里动手”他将一枚青铜钥匙扔给昴，“去地牢，把第三层的‘血玉’取来。那是压制黑雾的最后底牌，也是……给她的选择。”
昴接住钥匙，转身消失在走廊。奏人看着桌上的渡鸦纹章，突然小声说：“她会不会以为那艘船是来接她的？”
修拿起纹章，指尖着锈蚀的纹路：“她会怀疑。”他想起她总爱盯着城堡里的旧画看，眼神里满是探究，“她对科迪莉亚的东西有种天生的警惕——就像猫闻到了不熟的气味，会先弓起背。”
礼人重新凑近窗边，晨雾己淡了些，能看见黑船的帆影在浪涛中起伏。“不管她选哪条路，都比在城堡里等死强。”他忽然笑了，祖母绿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真想看看，当她握着血玉站在渡鸦号前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书房外的钟敲了九下，晨雾彻底散去，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森林深处的每一条岔路。绫人望着窗外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树冠，忽然低声道：“她最好别选黑船。”
否则，他不介意亲自下海，把那艘破船和船上的人，一起拆成碎片。
江浸月将叠好的亚麻长裙放进皮箱时，门被一股蛮力撞开。逆卷昴站在门槛边，黑色短靴上还沾着地牢的湿土，掌心那枚青铜钥匙的轮廓深深嵌进皮肉里，像是要烙进骨血。
“把东西放回去。”他的声音比城堡地牢的锁链还沉，指尖绷得发颤，“峡谷和港口……都不用去。”
江浸月拉上皮箱拉链的动作顿了顿。晨光从他肩头淌进来，在地毯上织出金斑，倒让他紧抿的唇线显得格外锋利。“伶司说那是我的选择。”她抬手拂去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们不是一首强调，我有权选自己的路？”
昴突然上前一步，皮箱被他一脚踹到墙角，金属锁扣撞出刺耳的响。“那是伶司的算计！”他攥住她的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里希特在峡谷设了埋伏，渡鸦号的黑雾能撕碎印记——这根本不是选择，是把你往绝路上推！”
江浸月抬眼时，正撞见他眼底翻涌的红。那里面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像被暴雨打湿的困兽，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可留在城堡里，就是你们想要的‘选择’？”她轻轻挣开手，指尖划过他手背暴起的青筋，“被关在房间里，等着里希特找上门，或是被渡鸦号的黑雾卷走？”
“我会保护你。”昴的声音突然哑了，他伸手想去碰她的发，指尖却在半空中僵住，“地牢的血玉……我己经取来了。只要你留下，我……”
“所以这就是你们给的选择？”江浸月忽然笑了，弯腰从墙角拖回皮箱，重新扣好锁扣，“要么按你们铺好的路走峡谷，要么握着你们给的血玉留在城堡，唯独不能选自己想走的方向？”
她的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忽然想起昨夜在走廊听见的争吵——绫人那句“别选黑船”，礼人带着玩味的期待，还有伶司平静到可怕的“让她去”。原来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画好了框。
昴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突然伸手将她按在墙上。他的呼吸喷在她额角，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眼底的红几乎要溢出来：“选黑船就是死！你以为科迪莉亚的船会载你去哪里？她要的是你的血，是你身上的印记——”
“那也是我的选择。”江浸月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至少是我自己选的，不是被你们逆卷家圈定的‘活路’。”
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照亮她眼里的倔强。昴看着她紧抿的唇，忽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他想起伶司扔钥匙时的眼神，想起地牢里血玉泛着的冷光，原来那些所谓的“底牌”和“退路”，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的摆布。
“我……”他想说什么，却被江浸月拎起皮箱的动作堵在喉咙里。
“如果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你们用蜜糖裹着的枷锁，”她走到门边时忽然回头，晨光恰好落在发梢，染出层剔透的金芒，语气却冷得像淬了冰，“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挑明——我从来不是能自主的飞鸟，只是你们养在镀金牢笼里，被剪了翅膀的金丝雀。”
门轴转动的轻响漫过空气时，昴才惊觉自己竟忘了眨眼。掌心的青铜钥匙早被冷汗浸得发潮，边缘在皮肉上刻出更深的印子。他猛地一拳砸在墙壁，石膏碎屑混着指骨渗的血珠簌簌落下，可这点疼，哪抵得上那句“镀金牢笼”在耳膜上炸开的轰鸣。
走廊里的脚步声从清晰到模糊，像滴入静水的墨，慢慢晕散成虚无。昴盯着门板上那道闭合的缝，第一次发现这座终年回荡着脚步声的城堡，竟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石壁上的回音——一声声，都像在为囚笼里那只终于撞碎栏杆的雀，敲着送葬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