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暴戾，却又在目光扫过科迪莉亚颤抖的指尖时，硬生生压下了挥出去的拳头，冷着脸站在江浸月旁边。
科迪莉亚被记忆碎片的反噬搅得气血翻涌，却仍撑着傲慢的冷笑：“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残渣……”话未说完，储藏室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蒙着白布的旧钢琴上，一本素描本从琴凳滑落，哗啦啦翻到某一页——上面是小森唯用铅笔勾勒的简笔画，歪歪扭扭的两个小人站在古堡的草坪上，其中一个扎着马尾，旁边标注着“浸月”，另一个留着短发，旁边画了颗小小的爱心。
那是小森唯偷偷画下的、她和江浸月第一次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场景。
科迪莉亚看到那幅画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属于小森唯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带着青草香和阳光的温度，疯狂涌入她的意识——她想起江浸月递过来的热可可，想起那印有卡通图案创可贴，想起塞给她草莓味的糖果……这些被她嗤之以鼻的“软弱”，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看到了吗？”江浸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画夹被她放在地上，掌心那枚碎钻仍在发烫，“她藏起来的从来不是软弱，是连你都夺不走的‘活着的痕迹’。
科迪莉亚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与属于小森唯的浅棕剧烈交织，像两团缠斗的火焰。
“哐当——”
储藏室的门被再次撞开，绫人带着一身戾气冲进来，猩红的眼眸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落在科迪莉亚身上：“终于找到你了，死老太婆！”他刚要上前，却被礼人伸手拦住。
礼人靠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那枚刻着J、L、Y的项链，祖母绿眼眸里没了平日的玩味，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郁：“别急啊，绫人。”他的目光落在那本素描本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她好像……在自己打架呢。”
江浸月看着小森唯的眼睛，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夹。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她白天未完成的画——古堡的星空下，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旧钢琴前，手里捧着一颗发光的星星。那是她想象中小森唯在这里看星星的模样，颜料还未干透，带着松节油的辛辣，却奇异地安抚着周围躁动的空气。
“小森唯。”江浸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科迪莉亚的伪装，“你记得吗？你说这里的星星比城里亮，因为没有路灯打扰。”
科迪莉亚的身体猛地一颤，眼底的猩红瞬间褪去大半。属于小森唯的浅棕色眼眸里浮起水汽，她看着画夹上的星空，嘴唇翕动着，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记……得……”
“你还说，”江浸月继续说着，指尖拂过画布上的星光，“如果有一天能逃出去，要把这里的星星画给爸爸看。”
“爸爸……”这两个字像被泪水泡软的棉花，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森唯的瞳孔剧烈收缩，浅棕色的底色彻底压过了猩红——那是她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念想，是每次被吸血鬼的獠牙吓到失眠时，偷偷望着星空念叨的名字。
科迪莉亚的意识在这声呼唤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却像被无形的屏障困在角落。小森唯的手指突然蜷起，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地毯，指腹蹭过磨损的绒毛——这触感和她小时候家里的地毯一模一样，爸爸总爱在周末的早晨，把她裹在毯子里讲星座的故事。
小森唯的手指在地毯上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睫毛颤抖着，瞳孔中的浅棕色与猩红不断交替，仿佛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浸月……”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固执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某种执念。
江浸月的心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在触碰到小森唯肩膀的一瞬间，感受到对方身体不正常的滚烫。
“唯？！”她慌了，掌心贴住她的额头，“你发烧了？还是科迪莉亚的反噬——”
话未说完，小森唯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整个人软软地栽进江浸月的怀里。她的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颤抖。
“喂！”绫人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怎么回事？装死？”
礼人没说话，目光却落在小森唯紧攥着江浸月衣角的手指上——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依赖，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他眯了眯眼，祖母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光。
“……她不是装的。”江浸月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托住小森唯的后背，感受到她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栗，“她的体温太高了，得带她回去。”
“哈？区区人类，这点反噬都扛不住？”绫人嗤笑一声，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小森唯脸上瞟。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唇瓣却因高热而泛着不自然的红。
“绫人。”礼人突然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碍事。”
绫人一愣，随即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谁管她啊！我只是——”他的视线扫过江浸月紧紧搂住小森唯的手臂，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最终烦躁地别过头，“……随便你们！”
江浸月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对话，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森唯，小森唯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眉头紧蹙，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并不安稳。
“唯”她轻轻唤她，手指拨开她汗湿的刘海，“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
礼人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真有意思。”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绫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低语，皱眉：“什么？”
礼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项链，J、L、Y三个字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的视线落在小森唯攥着江浸月衣角的手上，又缓缓移到江浸月担忧的侧脸，笑意更深。
“原来，我们的小森同学……”他轻声道，“和我们是同类啊。”
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瞳孔猛地收缩：“你是说——她？！”
礼人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江浸月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小心翼翼地将小森唯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小森唯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却在江浸月搂住她的腰时，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喉咙里溢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浸月……”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像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