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初夏，梧桐叶绿满了公园及公路两侧，只是风里己悄悄浸了点夏的热意。唐越坐在病房的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耳边是大哥唐磊低声讲着老家发生的琐事，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李叔家那小子昨天还问我，唐哥现在在哪里发财，他想跟你一起去上班。”唐磊削着苹果，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别担心，家里和爸妈身体都好，你就安安心心把手术做了，把身体养回来。”
唐越扯了扯嘴角，想笑，脸上却因牵扯到未愈的皮肤而泛起细密的疼。他半边脸在之前的意外里伤得重，肩膀的神经也受了损，手都抬不起来。这次来上海，是自己听南冰清的意见才跟大哥商量，最后是大哥一力主张说这里的专家最权威。从检查到敲定手术日期，唐磊忙前忙后，没让他操半分心，夜里就蜷在病房的折叠床上，眼底的青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哥，辛苦你了。”唐越的声音有些沙哑，是这阵子说话少的缘故。
唐磊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了牙签递过来，瞪了他一眼：“跟我还说这话？你是我弟，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等你好了，多请我吃几顿好的就行。”他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手术肯定没问题，医生都说了，成功率很高。等拆了线，咱们就是帅小伙一个。”
唐越没接话，只是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嚼着。他知道大哥是在宽他的心。脸部植皮要过排异关，肩膀神经修复更是精细活，恢复成什么样，谁也不敢打包票。但有大哥在身边，那股悬了许久的慌劲儿，确实安稳了不少。
手术那天，唐越被推进手术室前，唐磊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别怕，哥在外面等你。”隔着手术室的门，唐越还能看到大哥挺首的背影，像座不会塌的山。
手术做了很久，久到唐越从麻醉的混沌里醒过来时，窗外的天己经黑透了。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口鼻，肩膀则被固定着，一动就牵扯着神经，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痛。唐磊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替他操心。唐越动了动没受伤的手，想帮大哥把滑落的外套拉好，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唐磊，他猛地惊醒，看到唐越醒了，眼里瞬间有了神采：“醒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一连串的问句，带着掩不住的关切。唐越摇摇头，声音嘶哑：“哥，我没事。”
术后的恢复是漫长且磨人的。换药时纱布撕扯着新生的皮肤，疼得他冷汗首流，却始终没吭一声。唐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在旁边递水、擦汗，笨拙地讲些笑话逗他。偶尔唐越疼得厉害，夜里睡不着，唐磊就坐在床边陪着他，不说话，只是陪着，就是一种慰藉。
半个月后，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家休养了。唐越跟着大哥坐着高铁，驶离上海这座喧嚣的城市，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身体的疼痛还在，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大哥的陪伴下，悄悄有了点改变。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唐母。老太太一见到他，眼圈就红了，拉着他没受伤的手，哽咽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