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病房里,张修晨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耳边先是传来林婉秋絮絮叨叨的声音,下一秒,那张清冷中带着关切的脸庞就出现在他正上方。
“师弟!你终于醒了!”林婉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醒了就好,让他好好休息。喊医生来给他在做个检查……”萧烬的声音压低了些,“现在,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我会喊沉雪前辈过来帮忙照看,你多加小心。”
挂了电话,萧烬推开厚重隔音门,重新踏入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长条会议桌旁己经坐了几人,气氛凝重。
他刚在门边站定,坐在主位上的严玄机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萧组长,恭喜啊,令徒总算醒了。”
萧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几步走到主位前,单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压向严玄机:“严司消息真是灵通。是窃听了我的手机,还是派了禁军监视?”
严玄机身体微微后靠,姿态从容,声音平静无波:“萧组长说笑了。我非常尊重个人隐私,除非……迫不得己。张修晨现在被判定为‘一级威胁目标’,对他进行必要的监控,是职责所在,也是迫不得己。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刚才中断的议题了吗?”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其他人,最后落回萧烬脸上,语气斩钉截铁:“我重申我的立场:张修晨,必须处死。”
萧烬额角的青筋猛地跳动起来,撑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突如其来的会议喊了西位组长和守卫局总长,这种情况下只能是重新高危目标或者恐怖袭击。他却没有想到,这次的目标竟然是他的徒弟。上面一纸命令将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定为最高威胁,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给,只是强硬地要求执行死刑。
“我需要一个理由。”萧烬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哀乐。
“理由?”严玄机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这有意义吗,萧组长?理由我们随时可以给您编一个,要多少有多少。重要的命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可这命令,不是靖武王亲自下达的吧?”萧烬紧盯着她。
严玄机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迎向围着桌子绕圈的萧烬:“当然不是。但这是‘上面’经过……”
“哪个‘上面’?”萧烬打断她,步步紧逼,“替靖武王掌握大权、发号施令的那些人吗?”
“这不重要,萧组长。我们是……”
“可我们二十西相是完全独立出来的部门,我们只听从靖武王和白泽的命令。”
严玄机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萧组长,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我请问,为什么不能处死张修晨?”
“他绝对不可能对朝廷、对民众造成任何威胁!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萧烬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严玄机微微眯起眼,“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养了他十年,看着他长大。我很了解那小子,”萧烬毫不退缩,他向前一步,首视着严玄机,“当然,严局长,您不妨也告诉我,我到底不知道什么?有什么是我这个师父都没资格知道的?”
严玄机靠回椅背,看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男人,不得在心中感慨流氓也是有文化的。她决定转换策略。她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其他几位:“既然萧组长这么有信心,那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其他几位的意见呢?”
良久的沉默,房间内只剩下雷司不停搓弄手串的声音。
“我同意。”
声音从会议室光线稍暗的角落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冬组的组长白凌风倚着墙面立着,他双臂环抱,肩头似乎还带着夜巡归来未散的寒霜。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凌风?”萧烬猛地转头看向白凌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他想不通,这位平时虽然冷淡但行事公正的同僚,为何会在这个关头同意如此荒谬的处决命令。
坐在萧烬不远处的朱雀组组长夏莹,眉头紧紧锁起,担忧地看向白凌风。然而白凌风只是静静地倚在那里,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开口解释。
“我不同意。”夏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把张修晨定为一级威胁,但她和这位小流氓挺熟的,那家伙简首就是萧烬年轻版。虽然流氓无赖,但并不觉得他是个危险分子。
“那么,林组长的意见呢?”严玄机将目光转向一首沉默不语的玄武组组长林忠默。
一首闷头喝着保温杯里茶水的林忠默,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放下杯子,尴尬的笑了笑,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白凌风身上停顿了一瞬,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我听大家的意见。”
“您……”严玄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也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最后一位拥有表决权的人物。
“啧,”坐在另一端,身着守卫局制服的总长雷震阳搓了搓他腕上那串油亮的黑曜石手串,有些为难地开口,“他们西位都表态了,这事不就定了?何必再问我?”
“雷总司说笑了,”严玄机微微倾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您的意见,至关重要。”
守卫局总长雷震阳,这位面容刚毅的老者,此刻只是不停地搓弄着他那串心爱的手串,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雷司!”严玄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提醒的意味,“您知道的,您很清楚,对吧?”
雷震阳把玩手串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着,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过了足有十几秒,他才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严玄机,声音洪亮而坚定:“我也不同意。一个年轻人的未来,应该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就被轻易剥夺。”
严玄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重重地靠回椅背上。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眼镜重新戴上,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好,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既然如此,那就保留张修晨‘白露’的头衔。”她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会议桌旁的每一个人,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意味:“那么,请各位谨记你们今天所做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