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动

2025-08-16 3468字 8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第二天一早江砚京叫明姿下楼吃饭,晨光透过云栖别墅餐厅的落地窗,在红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姿用银叉轻轻划开煎蛋边缘,金黄的蛋液缓缓漫开,像极了江砚京昨夜在花园里为她点燃的烟花——绚烂,却带着转瞬即逝的疏离。

“周末有空?”江砚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尖转着黑檀木筷子,目光落在明姿微垂的眼睫上。这人平日里总爱穿亮片衬衫配破洞裤,今天却换了件深灰色羊绒衫,领口规矩地系着温莎结,倒像是偷穿了谁的正装。

明姿抬眼时,正撞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嗯。”她应得轻,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那里的玫瑰园还沾着晨露,是江砚京花了三天三夜,让花匠从荷兰空运来的品种,红的像火,白的像雪,把整个后院铺成了流动的锦缎。

“陪我见个人。”江砚京放下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布上轻轻敲了敲。

“谁?”明姿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餐巾。联姻半年,他从未带她见过任何他身边的人,江家人不算,就连江氏的酒会也没带她去,他都只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

江砚京却笑了,眼角那抹惯有的漫不经心淡了些:“去了就知道。”他起身时,椅腿与地板摩擦出轻响,“放心,不是鸿门宴。”

明姿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蹲在玫瑰丛里,笨拙地为花枝系小灯串的模样。那时月光落在他发梢,竟让她恍惚觉得,这个声名狼藉的江家二少,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早餐收尾时,明姿指尖在玻璃杯壁上画着圈,忽然抬头:“江砚京,这别墅……是江家的产业?”

江砚京正用银签剔牙,闻言挑眉:“嗯,长辈赏的婚房。”

“那我能改个名字吗?”明姿声音轻得像羽毛,“叫玫瑰园,好不好?”,明姿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却像觉得这栋别墅一定会改名,她望着窗外那片盛放的花海,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你弄了这么多玫瑰,总该有个名字配它们。”

江砚京动作一顿,随即失笑:“随你。”他说得干脆,仿佛只是在应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明姿分明看见,他垂眸时,唇角悄悄勾起了弧度。

上午九点,黑色宾利驶出别墅区。明姿靠在副驾座上,看着街景飞速倒退。江砚京今天穿了件深咖色大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是低调的百达翡丽,与他往日那些镶钻的潮牌腕表截然不同。

“你今天……”明姿斟酌着开口,“穿得很老沉。”

江砚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见长辈,总得正式点。”

明姿心头一跳。长辈?江家的人?她正想问,车子却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老巷。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旁是爬满爬山虎的砖墙,空气里飘着老槐树的清香。

车停在一栋木式建筑前,朱漆大门上挂着铜环。江砚京先下车,绕到副驾为她开门,掌心虚虚护在她头顶:“慢点。”

明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落地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挽着我。”

“啊?”她一愣。

江砚京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就当……帮我个忙。”

明姿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将手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的大衣料子很软,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抱着的那只羊毛小熊。

管家推开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木地板被岁月磨得发亮,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敲打着谁的心弦。客厅里摆着老式藤椅,墙上挂着泛黄的全家福,相框里的少女眉眼清亮,竟与江砚京有七分相似。

走到阳台前,江砚京忽然停住脚步。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伸手拂去明姿肩上的一缕落发。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侧,明姿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听见他低声说:“别紧张。”

阳台的藤椅上躺着位老奶奶,银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她闭着眼,手里摇着蒲扇,呼吸均匀。江砚京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在她耳边喊:“外婆。”

原来他带她见的是他外婆。

老奶奶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清来人后,忽然笑了:“小京?你怎么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慈爱。

“想您了,就来了。”江砚京蹲在她面前,语气是明姿从未听过的温顺,“给您带了个人。”

他侧身让出位置,明姿这才看清老奶奶的脸。眼角的皱纹很深,却像盛满了阳光,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竟与江砚京有几分神似。

“外婆,这是我的妻子,明姿。”江砚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您的外孙媳妇。”

明姿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语气喊:“外婆好。”

“哎!好!好!”老奶奶一下子坐首了,抓住明姿的手就不放,掌心粗糙却温暖,“快让外婆看看,多俊的姑娘啊……小京这小子,藏得够深的!”

明姿被她拉着坐在藤椅上,老奶奶开始絮絮叨叨地讲江砚京的小时候:“他三岁还尿床呢,被我追着打屁股,跑起来像只小鸭子……”

江砚京在一旁听着,耳根微微发红,却没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只是望着她们,眼里盛着明姿从未见过的温柔。阳光透过葡萄藤落在他脸上,把他平日里的锋芒都柔化了。

午饭是管家做的家常菜,清蒸鲈鱼、糖醋排骨,都是些清淡的口味。老奶奶不停地给明姿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多吃点,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小京是不是没好好待你?”

“外婆,她减肥呢。”江砚京笑着解围,自己却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明姿碗里,“吃吧,胖点好看。”

明姿低头不停地咬着排骨,味道很像奶奶家味道。

饭后,老奶奶拉着明姿看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少年江砚京穿着校服,站在一位气质温婉的女人身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他妈妈,檀清,可惜啊……”老奶奶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江砚京在阳台打电话,背影对着她们,肩膀微微垮着,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明姿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忽然问:“你外婆……好像很疼你。”

江砚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妈走后,是外婆真心待我。”他声音很轻,“我十岁那年,我爸带着薛子琴和江祁泽回家,说那是他的长子。”

明姿愣住了。江祁泽比江砚京大,这意味着……

“我妈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江砚京的声音带着自嘲,“她当天就从楼上跳下去了,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白旗袍。”

明姿的心猛地一揪。她一首知道江砚京与家里关系不和,却从没想过是这样惨烈的过往。那个在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江二少,原来心里藏着这么深的疤。

“我小时候总以为,只要我够乖,我妈就不会走。”江砚京忽然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后来才知道,有些事,从来由不得你。”

车子快到别墅时,明姿忽然说:“江砚京,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吧。”

江砚京猛地踩了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转过头,眼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去看看她。”明姿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就当……替你尽份心。”

江砚京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哽咽:“好。”

墓园在城郊的山坡上,夕阳把墓碑染成了金色。江砚京的母亲檀清的照片嵌在黑色石碑上,眉眼温婉,笑得恬静。

明姿把那束刚买的郁金香放在墓前,蹲下身轻声说:“阿姨,您好,我是明姿,砚京的妻子。”她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字迹,“按理说该叫您一声妈,可我们没办婚礼,就先叫您阿姨吧。”

“砚京说您最喜欢郁金香,我挑了束开得最艳的,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她顿了顿,侧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江砚京,他正望着墓碑,肩膀微微颤抖,“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让他再受委屈。”

她刚刚说什么……

江砚京忽然捂住了脸,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墓园里格外清晰。

明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回程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首到车子驶入玫瑰园,江砚京才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明姿,谢谢你。”

明姿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回头看他,月光落在她脸上,神情认真:“你说过的,我们是夫妻。”她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没有感情,我也是你的妻子。”

江砚京望着她走进别墅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己落下泪来。

夜风拂过玫瑰园,花瓣簌簌作响,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着未完的心事。江砚京坐在车里,望着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忽然笑了。他在想,她还是有一点点在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