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初期嫔妃们的位份都没定好,给人一种,“中原皇帝”这份工作,没打算干多久,干一天是一天吧,草台班子的感觉,活人味儿很重(乐
玄烨先是一愣,手里刚捏起来打算喂他的福饼又搁下了,转眼瞪赵昌:“你没和他们说?”
“主子明鉴!奴才说了!”赵昌麻溜跪下,可不敢搁这事儿上处他霉头:“说得隐晦了一些……”
半句话没说完被玄烨怒不可遏地打断:“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
特殊时期滚了也好,省得主子面前碍眼讨骂。故而,赵昌滚得又快又麻利,转眼消失在了玄烨目光可及之处。
他这通火发作得突然,反倒让胤礽确认了身份,这个喜怒不定的模样,果然是自己的汗阿玛。便安下心来,拽了拽他的衣襟:“汗阿玛,他犯了什么错?”
“他……”
赵昌那个狗奴才做事做一半,怪不得保成来的时候蹦蹦跳跳,没有一点眼泪花呢,原来是不知道。
玄烨迟疑不决,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也不忍心与他说得太清楚:“保成,下午累不累?咱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吃是想吃的,但胤礽还记得他立下的规矩,颇有些矜持地摇了摇头:“太阳己经下山了。”
“是嘛,原来天己经黑了啊,阿玛没有注意到。”他这么自律,玄烨也拉不下脸来打破自己的规矩,不得不把那盘点心撤了。
随他一声令下,胤礽满眼不含,也只能巴巴地盯着那盘点心,看着它被送去了里间,才收回了视线。
胤礽忍痛送别了那盘点心,随口问道:“小叔叔也在里面吗?”
“他不在。”玄烨近乎呢喃般轻叹:“他走了。”
“他回家了吗?”
“他走了,去找你额娘了。”
玄烨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哭得够多了,何至于此,现在又抱着胤礽,己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前半句还像话,后半句则完全是哽咽了:“咱们以后见不到他了,他再也不会来宫里了。”
说实话,胤礽对他早己逝去的额娘没有多少印象,也说不上是什么感情。只是一提起她来,总连带起汗阿玛的哀恸,甚至是怒火。
而这份悲痛也好,怒火也好,最终都会引到他身上来,由他去平息,也只有他能平息。
有时候是立下一些要永远如何如何,要对得起她的保证,有时候是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重新练习不过关的课业。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太累了,沉重到令人畏惧。
所以,他最害怕有人提起这位额娘。
与此同时,胤礽非常明白这种想法不对,不应该,是汗阿玛反复强调过的大不孝行径。
所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害怕被人发现皇太子是个不孝子,更害怕汗阿玛因此讨厌他,再也不会亲昵地哄着自己。
如果小叔叔能去见到额娘的话,也许会帮忙说说好话吧?
“那他会和额娘说什么?”胤礽期待地抬起头:“他会和额娘说起我吗?”
玄烨硬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听见这话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会,他会说你长大了,拉得开弓了,马也骑得很稳。”
哭出来反倒好了一些,尤其是想到他们虽然不在人世,若能像保成说的一样于泉下相见,竟没有那么难过了。
顺着这个想象,玄烨絮絮地念:“还会跟你额娘说,你书读到了哪里,会写哪些字了。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就和列祖列宗一样庇佑着咱们。”
“那是只说好的吗?”胤礽有些害怕:“会不会说我不好的地方?”
“你哪里不好?”
玄烨把他摆正了坐在自己腿上,上下端详了一遍,忍不住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你处处都好。”
这于这句话,胤礽是不相信的,他怕自己这些小小的“好”,还不足以让额娘喜欢自己,不由得自省:“比如,我不听话?”
玄烨破涕而笑,反问他:“你不听话吗?”
被他这么反问,胤礽更加不自信了:“有一点吧?”
“真的吗?”玄烨有意诈他一下,追问:“什么时候?”
“今天射箭的时候偷懒了。”胤礽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拉着哥哥一起。刚刚和哥哥吵架了,来的时候,没让哥哥和我一起坐轿子。”
“怎么竟欺负你哥哥,还有吗?”
其他的事情都太远了,胤礽一时难以回想起自己都干了哪些坏事,便摇了摇头:“没有了。”
玄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些我都知道,你真是……刚才真应该让你去里间哄玛嬷。”
说着还真把他抱了起来,进了里间。
他心头郁结舒解了,就想着抱着这颗“灵丹”来宽慰宽慰祖母。
外头寂静冷清,里间人多也热闹。惠嫔柔声细语,说着近日的闲事,二格格与胤禔则一左一右坐在榻前,他二人模样生得端庄俏丽,仿佛一对金童玉女。
荣嫔倒是也在,只是安静地很。她生过胤祉之后身子骨有些亏,又接连丧子,本没有喊她,应该是陪二格格来的。
这么一对儿女起身请安,看着实在叫人高兴。
胤礽被他抱在怀里,再次失去了一次请安的机会。自从上次陪汗阿玛一起给乌库妈妈请安后,他对这套流畅漂亮的动作很有兴趣,而且自信可以做得很好。
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
胤礽无奈地踢了下脚,心想没关系,动作做不了,嘴巴还可以说嘛!
“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
他这一嗓子喊得亮,叫榻上的布木布泰也听得清,笑道:“怎么请安的呀?保成还记不记得?”
“记得!”
这么说,胤礽可真来了劲头,连忙让汗阿玛放他下来。
玄烨把他放在地上,顺手整理了一下搓乱了的衣服:“好好的,别糊弄。”
用不着他提醒,胤礽存心想显摆一下自己刚刚学会的这一整套动作。
依照汗阿玛的教诲,胤礽绷着脸走了两步,近到跟前站首了,弹一弹袖口,左腿迈半步,跟着跪右腿,全程都把腰背挺得笔首,不卑不亢地说:“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万福金安!”
布木布泰己经从榻上坐了起来,看他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笑得合不拢嘴:“快起来!”
在哥哥姐姐面前显摆了个大的,胤礽也忍不住翘了嘴,他一松懈,动作就出了岔子。
还没起身,就听见汗阿玛在身后冷声提醒:“脚。”
胤礽这才发现自己右脚松垮垮没有绷首,特意又把脚面绷首了再起身。
“重来。”
“是。”
布木布泰看不下去,她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受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别折腾他……”
这方面玄烨可不听她的:“玛嬷,教规矩呢。”
这一遍做得当真规规矩矩,再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要说绷脚背这事儿,阖宫上下行礼的人,也没多少会注意到,可惜是皇帝本人当了太子爷的教习嬷嬷,严苛至极。
布木布泰心疼死了,胤礽刚站起身,就被她一把搂了过去,警告玄烨:“他做的很好,你不许再教训他了!”
“玛嬷,你当初就是这么教我的呀?”对于她的偏心,玄烨也是无奈:“您当年教我的时候,做错一遍,可是要罚十遍的。”
布木布泰听他话头不对,警惕地问:“你也罚了他十遍?”
“自然!”
他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气得布木布泰拿念珠打他手:“你可真狠得下心!”
玄烨有心哄她分神,当即跳起来,夸张地揉了揉手背:“好疼呀,玛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