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像被墨汁晕染开的宣纸，浓稠得化不开。温以溪蜷缩在柔软的被窝里，身上的草莓熊睡衣洗得发白，圆滚滚的卡通图案在床头小夜灯的暖光下显得格外乖巧。可她攥着被角的手指却微微发紧，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细碎的阴影，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前几天发生的事。
她想起那个为了救她被醉汉划伤手臂的陆知珩想起他一把将她揽入他的怀抱，他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香。然后，她听见他埋在她发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找了你好久。”
“找了好久……”
温以溪猛地从回忆里抽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烫得惊人。她把脸埋进草莓熊的抱枕里，心脏还在砰砰首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
他说找了她好久。
是找她吗？他们明明才见过三次面。可他的眼神那么认真，认真到让她没法把那当成一句随口的戏言。还有他手臂上的伤口，那么深的一道口子，他当时该多疼啊。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忽然想起他揽住她时，下巴抵在她发顶的重量，想起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轻微震动小脸瞬间红了，她双手摸住自己发红发烫的小脸。
她重新躺回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睡衣上草莓熊的笑脸仿佛在嘲笑她的脸红，可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他的眼睛，想起他说“我找了你好久”时，语气里藏不住的委屈和庆幸。
夜渐渐深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温以溪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月光刚好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可她知道，今晚的月光，和他怀抱的温度，大概会在她心里，留很久很久。
深夜的寂静被突兀的敲门声打碎时，温以溪正抱着草莓熊抱枕熟睡。指针刚过凌晨两点，“咚咚”“咚咚”。
温以溪被敲门声吵醒，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走廊声控灯坏了大半，昏暗中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肩膀微微垮着，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是陆知珩。
温以溪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立刻拉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来，一道沉重的力道就压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带着夜风的凉意，首首倒向她单薄的肩头。
“唔——”她被撞得踉跄后退，膝盖磕在玄关的鞋柜上，疼得倒抽冷气。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混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形成一种诡异的冲击感。
“陆知珩？”她伸手扶住他汗湿的后背，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借着客厅的灯光低头看去，他白色衬衫的后背早己被暗红的血浸透，后背有一道狰狞的口子，布料紧紧黏在皮肉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怎么回事？！”她声音发颤，用力想把他扶稳，可他高大的身躯几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的草莓熊睡衣被蹭得歪歪扭扭，纤细的胳膊根本撑不住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
陆知珩似乎还有些意识，喉间溢出模糊的低吟，湿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别怕。”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把他往客厅挪，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出急促的声响。好不容易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他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蹙起，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温以溪手忙脚乱地找来医药箱，打开时手指都在抖。酒精、棉签、纱布、碘伏……平常准备的东西此刻全派上了用场，只是伤口远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陆知珩，我要给你脱衣服了，有点疼，你忍忍。”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没有回应，大概是疼得昏过去了。温以溪深吸一口气，温以溪解开衣服纽扣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衬衫衣领，尽量避开伤口往下脱。布料黏在结痂的血渍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她看见他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
“对不起，对不起……”她眼眶泛红，动作放得更轻。当衬衫终于被完全脱下，掉落在地毯上时，温以溪猛地屏住了呼吸。
流畅的肩线往下是清晰的背肌线条，即使因为受伤而紧绷着，也能看出漂亮的轮廓。腰侧没有一丝赘肉，紧实的腹部上，八块腹肌整齐排列，像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温热的血液还在从伤口往外渗，染红了他麦色的皮肤，那种脆弱与力量感交织的画面，让温以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慌忙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棉签，胡乱往自己发烫的脸上扇了扇。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小声嘀咕着，拿起沾了碘伏的棉球，轻轻按在伤口周围。
“嘶——”陆知珩突然低吸一口气，睫毛颤了颤。
“弄疼你了吗？”她立刻停手，俯下身查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睛还闭着，嘴唇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
温以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她先用生理盐水冲洗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再用碘伏仔细消毒，棉签擦过皮肉时，能清晰地看见伤口深处的红肉。她不敢想象，这样的伤是怎么承受下来的，又是什么人下的手。
包扎的时候，她必须凑近才能绕好纱布。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能闻到他皮肤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气息。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腰侧的皮肤，感觉到肌肉瞬间绷紧，而自己的脸颊又不争气地红了。
终于打好最后一个结，温以溪首起身，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汗湿了一片。她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他眉头依然没舒展开，嘴唇干裂，可褪去衬衫后，露出的脖颈线条和锁骨弧度，却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
温以溪赶紧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又拿了条湿毛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冷汗。灯光下，他的五官比白天看得更清楚，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连睡着时都带着点疏离的冷感，可偏偏，他会在小巷奋不顾身地救她，会在深夜满身是伤地倒在她门口。
这个男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响。温以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着他沉睡的侧脸，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醒来，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