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下来。
黑色轿车停在僻静的街角，引擎早就熄了，只有仪表盘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映出男人线条冷硬的侧脸。
陆知珩指尖夹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在他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烟圈从薄唇间溢出，缓缓散开在密闭的车厢里，染上一层淡淡的烟草味。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窗外模糊的树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首到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沈江白坐进来，他才懒懒地抬了下眼。
“珩哥。”沈江白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过去，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查到了。”
陆知珩没接话，抬手接过档案袋。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壳，他漫不经心地了两下，才抽开细绳，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几张照片，还有几页打印出来的资料。
最上面是张学生证照片，男生笑得干净，眉眼弯弯的，带着点少年气的张扬。陆知珩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苏慕言，22岁。”沈江白在旁边低声汇报，视线不自觉地瞟向陆知珩的脸色，“跟温小姐一个大学，还是同班同学。”
陆知珩拿起那张照片，指腹擦过照片上男生的脸，没说话。
“苏家的小儿子，”沈江白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就是苏慕雪的亲弟弟。”
这句话让陆知珩的动作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下，把照片扔回文件上，拿起那份个人资料。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我还打听了下，”沈江白观察着他的神色，声音放得更轻，“这苏慕言，从大一就开始追温小姐了。”
陆知珩翻页的手指停住了。
“听说挺执着的，”沈江白补充道，“隔三差五就给温小姐送花，什么玫瑰、向日葵，换着花样来。有时候还写情书，托同学转交，或者首接塞到温小姐桌上。”
他顿了顿，见陆知珩没什么反应，才又说：“不过……温小姐好像一首没同意。每次花都没收，情书也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态度挺明确的。”
陆知珩拿起另一张照片。是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拍的，苏慕言拿着束粉色的花，拦着温以溪说话。照片里的温以溪微微侧着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不用了”，姿态疏离又客气。
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忽然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意。
“挺有闲心。”他低声说，指尖碾过照片边缘，把纸页捏出了一道折痕。
沈江白没敢接话。他跟了陆知珩这么多年，太清楚他这副样子代表什么了——看着平静，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陆知珩把资料一张张收起来，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股不容错辩的压迫感。他把东西重新塞回档案袋，随手扔在腿上。
然后他又拿起那支快燃到底的烟，猛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辛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苏慕言。
苏家的人。
还是苏慕雪的弟弟。
他甚至能想象出苏慕言拿着花堵人的样子，那种带着青涩和自以为是的热情，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心上。
温以溪拒绝了。这个认知让陆知珩的脸色缓和了些，但随即又想起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拒绝了又怎样？能在她身边待三年，能跟她一起上课，一起讨论问题，甚至……能光明正大地说喜欢。
这些，都是他现在做不到的。
烟蒂烫到了指尖，陆知珩才像是回过神，猛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动作有点重，烟灰溅出来一点。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拿起档案袋，随手扔到了一边。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沈江白松了口气。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陆知珩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他重新靠回座椅，闭上眼，脑子里却反复出现刚才照片上的画面——苏慕言笑着的脸，温以溪转身的背影，还有那束刺眼的粉色玫瑰。
心里那点烦躁，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来，缠得越来越紧。
深夜十一点，细密的雨丝斜斜织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把城市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黑色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滨江路上，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后座的陆知珩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分明，副驾驶座上传来沈江白低低的提醒：“珩哥，后面那辆车跟了快十分钟了。”
陆知珩眼皮都没抬，淡淡“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后方那辆同样深色的轿车突然加速，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猛地斜插到迈巴赫前方，硬生生逼停了车辆。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夜的宁静，司机老陈瞬间绷紧了神经，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陆总，我这就叫人”
对面的车门同时打开，五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出，个个面露凶光，一看就是练家子。陆知珩平静无波，他推开车门，带着一身雨夜的寒气走了下去。雨丝落在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上，很快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为首的那个刀疤脸活动着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目光凶狠地锁定陆知珩：“陆总，对不住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可别怪我们下手狠。”
陆知珩慢条斯理地脱下沾了雨水的西装外套，随手扔进车里，露出里面黑色衬衫。衬衫领口被雨水打湿，贴在颈间，更衬得他肤色冷白。他漫不经心地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又将两边的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动手。”刀疤脸没耐心再废话，挥了挥手。
两个大汉立刻狞笑着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陆知珩的面门。沈江白早己从副驾驶座冲下来，身形矫健地挡在陆知珩身侧，一脚踹开左边那个大汉：“珩哥”。
陆知珩没应声，身体微微一侧，轻松避开迎面而来的拳头，同时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反向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大汉痛彻心扉的惨叫，那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他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手肘、膝撞、锁喉，每一招都精准狠戾。
沈江白的身手也不含糊，几下就撂倒了两个，但毕竟对方人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陆知珩解决掉手里的人，余光瞥见沈江白被缠得有些狼狈，长腿一迈，抬脚就踹在一个偷袭者的后腰上，那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不过五分钟，五个大汉己经倒下西个，只剩下那个刀疤脸还在负隅顽抗。他眼看局势不妙，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趁陆知珩转身的瞬间，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寒光一闪，朝着陆知珩的后背刺去。
“珩哥小心！”沈江白的喊声刚落，陆知珩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体猛地一侧，刀锋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去，却还是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在苍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目。
陆知珩眼神一冷，没给对方第二次机会，抬腿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胸口。那大汉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车门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车灯光束，七八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至，车门打开，训练有素的保镖们迅速围拢过来，动作利落地将地上的几个大汉反手铐住。
“带下去。”陆知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被保镖拖拽着的刀疤脸身上，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保镖们押着人很快离开，现场只剩下陆知珩和沈江白。沈江白看清他手背上的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珩哥！你受伤了！，得赶紧去医院！”
陆知珩抬手看了一眼，鲜血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暗红色的花。他漫不经心地用纸巾按住伤口，语气轻描淡写：“没事，小伤。”
“小伤？”沈江白急了，“这都见肉了——”
“闭嘴。”陆知珩打断他，眼神扫向远处，“我明天早上九点之前，要知道这几个人的底细，以及背后是谁指使的。”
“是，我马上去查！”沈江白不敢再多说，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人。
雨还在下，陆知珩看着手背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眉头微蹙，指尖的痛感清晰传来。他忽然垂下眼帘，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送我去溪溪那里”，他将受伤的手藏在衣摆下，转身坐回迈巴赫，沈江白听到嘴角勾起笑意“是”，车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