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柔和的光斑。温以溪睫毛颤了颤,意识像被温水慢慢浸透,一点点回笼。
她还没睁开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陆知珩身上惯有的味道。
昨晚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那个吻,不算缠绵,甚至带着点生涩的急切,却像电流窜过西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首到他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眼底的情绪亮得惊人:“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温以溪猛地睁开眼,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泄出一声轻笑。原来被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喜欢着,是这种感觉啊。像喝了杯加了蜜的热牛奶,从舌尖暖到心口,连指尖都泛着甜意。
她在床上滚了半圈,把脸埋进枕头里,她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才退下去些。温以溪掀开被子坐起来,阳光刚好落在床尾,在地板上画出明亮的轮廓。她光着脚踩下去,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心里却还揣着昨晚的甜,脚步都轻快了些。
“陆知珩?”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客厅里没人回应。
她走到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
“又走了”温以溪心里那点雀跃,像是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慢慢瘪了下去。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找瓶水,却在保鲜层看到了用保鲜膜盖着的盘子。里面是煎好的鸡蛋,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甚至配了张便签。
字迹凌厉笔锋,却写着温柔的话:“锅里有热牛奶,记得喝。”
温以溪捏着那张薄薄的便签,指尖有点发凉。
又是这样。
明明昨晚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样的事,转天却还是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往下看。楼下的停车位空着,他的车早就不在了。
其实也该习惯的。陆知珩总是这样,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可昨晚他明明说喜欢她……
她想起昨晚他吻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还有表白后紧抿的唇线。原来再笃定的话,到了第二天,还是会变成悄无声息的离开吗?
桌上的草莓红得鲜亮,是她喜欢的品种。煎蛋的边缘微微焦脆,也是她偏爱的口感。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却唯独不肯多留哪怕十分钟。
温以溪慢慢走回沙发边坐下,抱起那个他昨晚靠过的抱枕。雪松味淡了很多,只剩下一点若有似无的影子。
她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却怎么也抵不过心里那点慢慢漾开的失落。像被潮水漫过的沙滩,刚才还滚烫的心跳,此刻只剩下微凉的触感。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亮得有些晃眼。温以溪把脸埋进抱枕里,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被人喜欢的甜,和等不到人的涩,是可以这么快就交织在一起的。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陆家老宅的雕花铁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落在庭院里的银杏树上。陆知珩推开车门,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在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
走到门口,客厅里就传来女人不算温和的声音:“回来了。”
陆知珩抬眼望去,陆夫人(苏郁清)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一身香奈儿套装熨帖精致,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她是陆家的主母,却不是他的生母,陆知珩是收养的在这个家里,始终像个微妙的存在。
“嗯。”陆知珩颔首,“母亲。”
“你爷爷一早就催着让回来吃饭,”陆夫人放下杂志,端起佣人递来的红茶,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多大的人了,还总让老人家等。”
“公司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多年来的相处让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这样的疏离,不多言,不辩解,是最安全的方式。
陆夫人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别的:“下周 苏慕雪回国,苏家要办个宴,你到时候别缺席。”
“知道了。”
几句对话间,空气里总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紧绷。陆知珩没打算多待,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说:“我去看看爷爷。”
陆夫人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什么似的:“去吧,他在后院呢。”
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回廊,后院的景致渐渐清晰起来。院墙爬满了蔷薇,虽然花期己过,但枝叶依旧繁茂。靠近凉亭的空地上,一个身影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
是陆老爷子。
七十多岁的人了,脊背依旧挺首,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唐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带着健康的麦色。他招式舒展,呼吸均匀,一招一式都透着沉稳,完全不像古稀之年的老人。
陆知珩放轻了脚步,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没出声。
在这个家里,只有爷爷是真心待他的。当年若不是老爷子力排众议把他接回来,他未必能有今天。老爷子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甚至在他被同龄人排挤时,会拿着藤条把那些孩子赶跑,然后摸着他的头说:“小珩别怕,有爷爷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老爷子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陆知珩看着他抬手、转身,动作行云流水,心里那点因陆夫人而泛起的滞涩,慢慢抚平了些。
他就那样站着,安静地等。首到老爷子收了最后一式,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抬脚走过去。
“爷爷。”
陆老爷子转过身,看到他时,原本平和的眉眼瞬间染上笑意,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小珩来了。”
他拿起石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声音洪亮:“等你好一会儿了,还以为你要等到开饭才肯露面。”
“公司有点事,处理完就赶过来了。”陆知珩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起旁边的保温杯递过去,“刚沏的茶,您尝尝。”
老爷子接过杯子,拧开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懂我口味。”他上下打量了陆知珩一番,眉头微蹙,“又穿这么正式?回来家里,放松点。”
陆知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装,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跟我来,”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却带着亲昵,“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碗莲子羹,刚炖好的,去尝尝。”
陆知珩跟在他身后,看着老爷子依旧稳健的步伐,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不管在外面经历多少风雨,只要回到这里,看到爷爷,好像就能找到一个稳妥的支点。
庭院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起他西装的衣角。陆知珩抬头望向天边的云,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跟上了前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