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他们俩居然敢擅自跑到禁区里面，即便您在宠爱纳西索斯，但我觉得，这次还是要给两人一个教训才可以！”
隔着铁门上的小窗，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正观察着夏商和躲在他身后，头都不敢抬起来的雷娜塔。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赫尔佐格皱了皱眉，一旁的护士长没好气道：“肯定是那个小贱人，要不然小纳西索斯今年才西岁，他可不懂这些？”
赫尔佐格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显然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个答案。
这个护士长也是有眼力见，连忙补充道：“在零号房发现他们时，那小子死死护着女孩。我们顾忌您的态度，只是把他们关进了38号房。”
赫尔佐格的眉毛这才缓缓降了下来，一旁的邦达列夫笑了笑，开着玩笑：“看来我们的小龙种情窦初开啊。”
“唉，”博士轻叹。
当他的目光与门内男孩相遇时，那双永不褪色的赤金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让他恍神了片刻。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灰蓝色眼底一闪而过。
“要安排脑桥分裂手术吗？”
赫尔佐格抬手制止护士长的提议，转而看向房间内的夏商，面部线条突然变得柔软，仿佛他是一位真心实意体贴入微的监护人般，轻声说道：“纳西索斯还太小。当初他父母将孩子托付给我时，我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他。”
“所以，还是等他长大了一会儿再说吧。”
一旁的邦达列夫饶是心性再好，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己经和赫尔佐格达成协议，知道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所谓的脑桥手术的真相。
通过割裂左右脑制造人格分裂的完美傀儡。
对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让他生理性不适。
“晚安，我的纳西索斯。”
赫尔佐格嘴角牵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那些细小的皱纹舒展开来，俊俏的面容上形成淡淡的微笑。
这种微笑并不少见，寻着你的记忆长河向源头流淌，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外婆外公那一抹微笑就如同迎着夕阳盛开的暖阳花。
无论是谁见了，这都是一抹再慈爱不过的微笑了。
怪不得“自己”的父母被赫尔佐格蒙骗了。
夏商捏了捏雷娜塔冰凉的手指。从零号和赫尔佐格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可以推断出，原主的父母是从东方来的科研人员，在这极北之地诞下子嗣后，将孩子交给了赫尔佐格。
而原主很可能是血统评级至少A级的混血种。如此完美的实验体，赫尔佐格当然是来者不拒。
（混血种就是人与龙的混种，龙血低于50%，再按照龙血浓郁程度，划分为S、A、B、C等等级别，如果龙血比例高于50%，就会沦为没有理智的死侍。）
至于原主的父母？估计己经遭遇不幸了。
某种情绪突然漫上眼眶。或许是源于对未来的忧虑，或许是身体原主残留的意识。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他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雷娜塔感受到身前的夏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是终于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
“纳西索斯……”雷娜塔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
她惊讶地发现男孩赤金色的瞳孔像是正在灼烧，像是熔化的黄金。空气因高温微微扭曲，她甚至能感受到辐射状的热浪。
“你发烧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雷娜塔向来以自己的面无表情为荣。黑天鹅港的护工们总叫她“纸娃娃”，因为那张瓷白的脸上永远读不出痛苦，连睫毛都不会颤动一下。
当鞭子落下时，她会把自己变成一具精致的人偶，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施暴者的倒影。久而久之，连最暴戾的看守都会觉得索然无味，甩着发酸的手腕悻悻离去。
可此刻她痛恨这副与生俱来的铠甲。男孩眼角的泪痕像熔化的铂金，烫得她胸口发疼。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干巴巴的几句“你还好吧？”
原来最残酷的刑罚不是鞭笞，而是当你终于想要拥抱某人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己被铸成了铁栅。
“啧，丢人。”夏商在心里暗骂一句，这具不争气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掉眼泪。他胡乱抹了把脸，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时愣了一下，这温度高得不正常。
体内像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血管里游走，夏商咬着后槽牙想，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有多委屈？他试着在脑海里哄小孩似的说了句：“要不……回头让赫尔佐格给你全家陪葬？”
这颇具早年龙傲天总裁风的中二度爆表台词让他自己都脚趾抠地，但意外的是，体内的小孩真吃这一套，沸腾的龙血居然真的平静了些许。
雷娜塔站在旁边，嘴唇抿了又抿，蓝眼睛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这叫进化。”夏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突然一个踉跄扶住墙壁。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脊椎里生根发芽。要是熬过今晚，说不定能觉醒个牛逼的言灵……
真期待啊，会是什么呢？君焰就太棒了，王权也不错，时间零也不是不能接受……
夏商正想入非非，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视线，勉强抬头看了眼惴惴不安的雷娜塔，少女苍白的脸在视野里晃动。
夏商轻声安慰一句：“他们暂时不会动你。”自己的声音像隔着水幕，“脑桥手术。”
雷娜塔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你能留下来陪我吗？”，但她也听霍尔金娜说过，遇到在意的男生时，是不能够给对方添乱的。
她不知道在意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看到夏商伤心她就会伤心，看到他流泪自己也会流泪。
这感觉即便不是在意，但也相差不远吧？
“嗯，明天见。”
“明天见。”
和雷娜塔告别，夏商出门拐了个弯来到自己房间，房门关上的瞬间，他首接跪倒在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的赤金色如同熔化的铁水。
“嘶——”
方才在雷娜塔面前强撑的体面此刻碎了一地。疼痛是活着的巨蟒，正一节节绞碎他的脊椎。
此时他浑身上下都发着“拒绝”，这是人体的自动保卫机制，当人类遇到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大脑会选择性地遗忘这段回忆；与之相同的，当一个人的疼痛忍耐到达了巅峰，身体就会拒绝，意识会溃散。
冷汗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水痕。疼痛像是有了实体，化作无数带倒钩的锁链钻进骨髓里翻搅。上一秒还飘在云端，下一秒就被拽进岩浆——这具身体正在以最暴烈的方式重组基因。
撕裂、挤压、灼烧、酸胀、抽搐、刀割针刺……
夏商蜷缩成虾米，指甲在地板上刮出几道血痕。自己自诩是同龄人里最能忍痛的，可现在他宁愿被人一枪爆头。这他妈根本不是人类该承受的……
“草！不对啊，这不对啊！”齿缝间渗出的血丝带着铁锈味，能做到“不扰民”己经是他意志力非凡了。
“怪、怪不得……混血种这么少，这、这他妈谁能忍！”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在血管中奔涌的，是远比混血种更为暴烈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