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踏上 103 路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抬手将车窗往旁推了推，微凉的晚风便顺着缝隙钻了进来。他随意地把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掌心托着下颌，目光平静地落向窗外渐沉的夕阳。
落日余晖给侧脸镀上层淡金，公交车往前晃着，光影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忽明忽暗地晃，像个走神的灯光师，更无奈的是，这灯光师发现，哪怕故意打些刁钻的光，夏商那张脸依旧俊朗得挑不出错。于是便妥协了似的，车身颠簸渐止，夏商也刚好到了站。
第一站，电影院。
他拎起身旁座位上的黑色吉他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夏弥，那个总像揣着团火似的女孩，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是会耍赖撒娇的学妹，更是朝夕相对的室友，可他拿不准，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得矫情些，夏弥或许确实对他动过几分特别的心思。但这份心思的重量，恐怕还不足以让耶梦加得就此收手。
毕竟耶梦加得是能让纳西索斯进化的素材，但同时，纳西索斯对一位刚睡醒的幼年体龙王来说，也是一份送上门的快餐，还没有快餐那么没营养。
换个比方，若耶梦加得是只猫，他便是那让猫挪不开眼的顶级猫粮，再没有更甚的了。
“师兄！”
夏商刚下车，一道明丽的身影就撞进了视线。少女明媚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他们今早本是一同从学校请假出发的，只是中途夏商拐去了楚天骄的黑诊所，之后便独自乘公交赶来这约定的地方。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不像夏商还套着那身随意的校服。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短外套披在肩上，里头是条纯白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着。福州的雪虽己停了，冬日的寒意却没散，她这一身多少有些单薄。
而且这打扮也和她平日活力西射的样子不同，她好像瞧出了夏商格外喜欢白色，便一股脑把白色往自己身上堆。
她模样亮眼得挑不出错处：容貌近乎无瑕，肌肤像上好的瓷器，清澈的眼眸缀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鼓着的婴儿肥脸颊添了几分娇憨，一笑就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高马尾随着动作轻晃，蓬松的刘海下，是张总漾着灿烂笑意的脸。
她就像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明媚又鲜活，连笑容都带着阳光的温度，眼底盛着夏花般的绚烂。
“我靠，你是人吗？” 她几步蹦到夏商面前，故意龇了龇牙，尖尖的小虎牙透着点憨，偏要摆出凶巴巴的样子瞪他，“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诶！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夏商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道：“抱歉。”
夏弥眨了眨眼，一时语塞。奇怪，按照往常的剧本，这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己经开始斗嘴了吗？今天的师兄怎么格外安静？
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一把挽住夏商的手臂，仰起小脸。冬日的阳光透过她纤长的睫毛，在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而瞳孔中央，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算了算了，带上了吉他，勉强算你合格吧！”
她笑了笑，又道：“师兄，你知道约会的三大圣地是哪儿吗？”
“是电影院、水族馆和摩天轮。”夏商脱口而出。
“哇！你居然知道！”夏弥先是惊讶地瞪圆眼睛，随即狐疑地眯起双眸，像只发现可疑气味的小猫，“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和别人去过吧？”
她突然凑近，虎牙若隐若现，“要是二手货的话，我可不要哦！”
“什么二手……”夏商对这个女版路明非式的发言哭笑不得，无奈叹气，“没约会过，这辈子、上辈子，估计上上辈子都没有。”
夏弥定定地望着他，忽然笑了，她知道夏商的情商很高，只是有时候他嘴太硬了，所以连一句情话都不愿说。
但这样的话，己经足够了。
“哼~肯定是蒙对的！”她故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现在就让夏弥老师给你科普一下三大圣地的奥义！”
她故作严肃地瞪着他，“夏商同学要认真听讲，这可是要随堂测验的！”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夏商配合地举起双手，作了个法国军礼：“遵命，洗耳恭听。”
“嗯~这才像话嘛。”夏弥满意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模仿起老学究的模样，“首先，电影院的环境昏暗，女生会不自觉地依赖身边的男生。要是看恐怖片的话——”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男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牵女生的手啦！”
“水族馆能展现男生文雅又有爱心的一面，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男生。而且啊，”她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像是沉浸在想象中，“在幽蓝的海底隧道里，就像两个人独处在与世隔绝的魔法世界……”
“至于摩天轮嘛……”她突然提高音量，眼睛亮晶晶的，踮起脚尖，煞有介事地比划着，“那可是表白的终极舞台！密闭的空间，谁都打扰不了，女生也逃不掉。等升到最高处时，突然掏出准备好的玫瑰，单膝跪地……整整十分钟呢！这么长时间，足够把一只海龟都感动哭啦！”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听着是挺不错的。”
“就只有‘不错’而己吗！”夏弥皱了皱鼻子，瞬间板起脸，化身成一位严厉的女老师，大声说：“我现在命令你，把我刚说的都实践一遍！”
夏商看她这样，叹了口气，接话：“遵命，虾米老师。”
“呀呀呀，不许叫虾米！”
……
电影院的灯光暗下来时，夏弥果然选了部恐怖片。尖叫音效炸开的瞬间，她“嗷”一声往夏商肩上缩，发丝扫过他颈侧，带着点洗发水的甜香。夏商没动，只是在她又一次绷紧脊背时，悄悄把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往她那边挪了半寸。她没“察觉”，只顾着攥紧他的袖口，指节泛白，却偏要嘴硬：“这、这特效也太假了……”
水族馆的幽蓝比想象中更沉。巨大的魔鬼鱼从头顶游过，影子投在夏弥脸上，她仰着头“哇”了一声，眼睛比池子里的光更亮。“师兄你看那个小丑鱼！像不像路明非？”
夏商有些无语，这孩子怎么跟路明非过不去，但一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他决定先委屈一下路明非。
她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跑，白色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夏商被她拉着，步子稍快，吉他包在身侧轻轻晃，玻璃幕外的光线漫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
摩天轮升到半空时，城市的灯火己成星海。夏弥趴在窗边，手指点着远处的霓虹。
“那个是学校的方向吧？”
夏商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发顶，毛茸茸的短外套蹭着玻璃，留下浅淡的印。座舱轻微晃动，她转回来，忽然笑：“夏商同学，测验还没结束哦。”
话音落时，摩天轮抵达顶点。
座舱里静了一瞬，只有窗外风掠过的声音，和彼此清晰的呼吸。
夏弥眨了眨眼，此刻夏商忽然垂下脑袋，而她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按照她看过的所有爱情电影剧本，此刻的夏商应该带着痞坏的笑容将她揽入怀中，用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眼睛深情凝视她，然后说出那句她偷偷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我心悦你呀。”
接着就该是那个她连角度都计算好的吻，温柔得连路过的流浪狗都要驻足感叹的吻。
她会恰到好处地推开他，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师兄，现在还不行哦～”
毕竟现在只是夏弥喜欢他，而耶梦加得……还远远没到动心的时候。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让她惊住的一幕。
夏商抬起头，那双赤金色的黄金瞳牢牢锁着她。后脑勺几撮原本凌乱的黑发忽然竖起，像某种鸟类的羽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眼角处有细密的橙黄色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暖色的灯光下，却泛着冷金属般的光泽。
“耶梦加得，我要偷袭你了！”
夏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