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和蔼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像哄小孩：“乖，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些。”
他这“和蔼”非“核蔼”，是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脑子里那些堪比核弹的往事给抖搂出来……
不管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路明非：“？”
西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忽然漫开点说不清的默契，像寒冬里凑在一起取暖的小兽，莫名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滋味。
“算了，其实也不是很有必要过这个圣诞节……”有人先开了口，语气带着点安慰。
“对对对！那是洋人的节日，跟咱们没关系！”某人赶紧附和，使劲点头。
“夏哥和虾米学妹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衰仔！不许叫我虾米学妹！”夏弥伸手就去拧路明非胳膊。
一番沟通过后，三人很是满意地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达成共识”的满意，最后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楚子航。
楚子航：“……”
他没说话，不过三人都能从那份沉默看出来，他默认了。
……
“所以……”路明非望着走在前头的夏商，举起手，弱弱地问了一句，“不是说不过圣诞节吗？”
“不过节就不能出来转转吗？”夏商没回头，紧了紧脖子上那条米黄色围巾，不错，正是当年在莫斯科戴过的那个……准确来说，是同款，他后来特意回那家老店重新买的。
起初不过几十卢布的物件，后来竟被炒成了天价。那家早该歇业的老板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傻小子专程找来买它。而老板记得，这傻小子当初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经典的三人组合，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那女孩在围巾前站了很久，才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只破破烂烂的玩具熊，指尖捏着熊耳朵犹豫了半天，又把熊揣回怀里，抬眼紧紧盯着老板，小声问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抵账，换一条围巾。
老板见这小子又找上门来，指名要当初那条围巾，虽满肚子疑惑，却还是按当年的价把围巾递了过去。问起缘由，老板只嘿嘿一笑，说就爱看年轻人这些牵牵绊绊的故事。
虽然后来夏商塞给了他不少黄金，足够他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熬过那段动荡日子……
说回眼下。身为次代种，夏商就算是赤身，也完全能扛住近零下一百九十度的低温，更别提他本来就是掌控水与冰的海洋与水之王麾下的次代种。
这会儿裹得厚厚实实，说到底不过是做表面功夫。但夏商觉得，男人嘛，穿衣打扮总得帅点才行。
此时的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修身长款羽绒服，把底下的仕兰中学的校裤遮住了一半，领口关得严严的，一条颜色素净的米黄色羊绒围巾随意地裹在那张权威的小脸蛋上，将他的头发、鼻子以及嘴巴牢牢围住，仅仅露出一双透着无聊的眼睛。
“所以，有什么目的地吗？”楚子航问。
“没有固定的目的地，或者说，目的地有很多。” 夏商耸耸肩，扫了眼身后三人，“虽说这节日我们不熟悉，但平白无故的快乐可不能浪费，今晚就去每个人心里想去的地方。”
“好耶！”夏弥第一个蹦跶起来，路明非在旁边瞅了她一眼，心里头也跟着雀跃，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像夏弥那样首白喊出来。他暗自嘀咕，自己大抵就是个别扭的死小孩，总等着别人来猜透那点藏着的欢喜。
西小只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流浪”在福州的冬夜里。
不……好像有个人多背了个书包，又有个人少背了个书包？
算了，不管了，天上难得下着淡淡的白雪，要知道福州可是亚热带季风性气候，下雪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雪不大，是那种刚好你抬起头，就会恰好落在你睫毛上，随着你微微眨一下眼，就会化作一滩轻轻的流水，沾湿你眼前一小片光景，仿佛模糊的不是你，反而是这一片小小的世界，给自己蒙上了层朦胧的纱。
现在己经有淡淡的积雪落在店铺的门楣上了，深色的街道上亮着霓虹灯光，雪在三人的面前的地上，铺盖成一条极淡的毛毯，踩在上面就会簌簌化开。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到积雪，却带着莫名熟悉的感觉，那感觉顺着记忆的河流缓缓溯流而上，首到浮现出几道模糊的光影。他想看清那光影里的人，可刚轻轻摇头，那些影子就像卡布奇诺上的奶盖，一晃便散了。
“衰仔，发什么呆呢？”
“你看，下雪了哎……”路明非仰着头，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
夏弥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不就是个雪嘛……”她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仿佛刚反应过来面前这三个倒霉孩子，全是在不常下雪的地儿待着长大的，于是轻轻一咳嗽，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雪可真雪啊……”
路明非：“……”
他用控诉夏弥老贼恶意炫耀的眼神看向夏商和楚子航，可惜夏商对雪有点ptsd，而楚子航也跟着家里边出去旅游过，也是见够了雪的主儿，两人都没接他的茬……
准确来说，是夏商没接茬。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眼角抽抽，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虽说也算心思细腻，可路明非这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实在费解，怕只有名校心理博士才能破译他那点小心思。
“所以，我们的第一站是哪儿？”
话音刚落，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夏商。
夏商：“……”
……
12月25日
圣诞节
福州一家看着挺有名气的画展现场。
说“好像”，是因为夏商实在搞不清这个年代有哪些出名的画师，不过是前几天偶然瞥见这边的宣传海报，便兴致勃勃地跑来了。此刻他正盯着被栏杆圈起的画作，双臂环胸，用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它。
“不是吧阿sir……”夏弥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噘着嘴，瞥了眼周围那些谈笑间都带着 “我有几千万”气场的富豪们，凑到夏商耳边小声抱怨，“说你是小老头还真没冤枉你，画展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抓娃娃机呢……”
夏商斜睨她一眼，语气慢悠悠的，带着点故意气人的嫌弃：“土包子，没见识就静下心来好好看。”
夏弥：(╯▔皿▔)╯
夏弥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眼刀狠狠刮过夏商，没再搭话，转身噔噔噔跑到别的画作前，像是故意要跟他较劲，只留下夏商背着两人的书包，在原地继续端详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