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盯着眼前拎着大小行李箱的美少女，单手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没好气地开口：“你是真没找到别的地方能落脚？”
被问的美少女，正是今天才跟着夏商抵达福州的夏弥，闻言俏皮地歪了歪头，眼尾弯成月牙，拖长语调吐了两个字。
“哎嘿？”
嘿你个大头鬼。
夏商看她恶意卖萌的样子有些头疼，心想世界果然是一个双标的人，对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就是有一些特权，即便对方麻烦你，但当你看到她眨巴着星星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你的时候，你依旧会多出一些耐心。
至于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得把时间往回拨五分钟……
夏商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家走，对于楚天骄“自以为是”的事情他并没有特别意外，因为侧写能力，他早在两周前就开始忍受对方那奇怪又别扭的心思了，至于今天他的偷袭，夏商表示并不是很意外。
身上的伤按恢复速度算，大概还有两个月就能利索了，差不多得到十月份。等那会儿，就能琢磨着怎么跟耶梦加得“做个了断”了。
夏商叹了口气，脖颈向后仰着，双目放空似的望向夜空。那上面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地闪，偏就寻不见月亮的影子。
其实每个混血种都是精分，他在中国和俄罗斯黑市见过不少混血种，而大家都在某种程度上疯得不轻，被所谓的孤独感趋使得融入不了世界，融入不了普通人类的社会。
夏商在想，龙血最大的危害就是这里吧？把你折磨成一个爱笑的疯子，清明的傻子，用无形的墙把你和世界隔开。夏商打心底里厌恶这种孤独感，它总让他产生荒谬的错觉：好像 夏商是假的，夏弥是假的，连脚下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真实存在的，或许只有龙王耶梦加得，和次代种纳西索斯。
他笑了笑，马上调整好了心态。犹豫归犹豫，但不能停止向前的步伐，他向来比其他人更冷静。
刚转过街角，夏商愣了愣。
路灯在地面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光晕中央站着个女孩。她手里拎着大小不一的行李，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灯影里盘旋的飞蛾上，一动不动。
还是那身素净的白色连衣裙，衬得她那张漂亮得近乎不真实的脸庞，在夜色里泛着朦胧的光。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睫毛垂落的弧度里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让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在干嘛？”
“师兄！”她猛地回过神，方才那种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甚至带着点疏离冷淡的模样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这二十多天里一首黏在他身边的那个叽叽喳喳的夏弥。
“你可算来了，太慢啦！” 她鼓起腮帮子抱怨着，语速轻快得像是蹦出来的音符，“跟你说哦，我刚找到房东阿姨说好的地方，她居然说忘了给我留房了，你说气不气人！她也不想想，我一个女孩子家，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我在福州根本不认识别人，除了……”
说到这儿，她用视角的余光望向夏商，小脸蛋悄悄爬上一抹红晕，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点试探和期盼，意有所指地说：“要是有个好心人愿意收留我一晚，那就再好不过啦……”
夏商扯了扯嘴角，心想你一个老阿姨从哪儿学的卖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想在我这儿落脚吧？”夏商耸耸肩，故意拖长了调子，“虽说这房子不算大，好歹也是两室一厅。真要住的话，我把储物间拾掇拾掇，让你挤几天也不是不行，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留着平时看看也养眼……”
“那——！”夏弥眼睛一亮。
“但是，我拒绝！”他猛地收起玩笑的神色，板着脸一字一顿，“我平生最擅长对这种自以为是的……咳咳，抱歉，串词了，重来。”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副正经表情：“你就不怕？我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你做点什么怎么办？”
“你能做什么呀？”夏弥的眼神忽然变得促狭起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下身，拖长了语调，“你现在……也就十三西岁的样子吧？长……”
“西桃浦！”
再说下去，天道之力就要介入了！
夏商叹了口气，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摆了摆手：“随便你吧……”他弯腰拎起地上的行李箱，侧过头朝她扬了扬下巴，“不过今晚得委屈你了，另一间卧室早被我改成储物间了，只能在客厅对付一晚。”
“那我们俩挤挤你卧室不就行了？”夏弥紧跟两步，语气说得理所当然。
“呵，”夏商斜睨她一眼，“要是指望我这会儿面红耳赤，那你可就得失望了。”
“唉，跟个小大人一样……”
“你要是想说我无趣，就去找些有趣的人吧。”
“才不要呢，你最有趣了！”
“……”夏商顿了顿，没多说什么，“走吧，有些晚了。”
……
就这么着，夏弥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夏商实在猜不透这位“老阿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他能笃定，她绝对偷看了自己和楚天骄那场打斗。至于当时他说的那些话……幸好他早有防备，想来那个偷窥狂夏弥应该没听见。
话虽如此，夏弥十有八九也该察觉到他不是普通混血种了。但应该……应该不会往次代种那边联想吧？
大概、可能，也许？
夏商支着下巴，目光漫不经心地飘向窗外。
秋天结束，冬天如期而至，冬日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有些暖暖的，而初三上学期就这么接近尾声。
“夏商，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将BC作为底边，长度BC等于根号下三平方加三平方，接下来做PD垂线……”
他站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从辅助线作法到公式套用，条理清晰得像在复述标准答案。路明非在旁边听得眼皮打架，满脑子都是盘旋的根号和垂线，正晕头转向时，夏商己经从容不迫地坐了回去。
“思路很清晰，”数学老师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不苟言笑，脸上的皱纹像被春风拂过的老菊花般慢慢舒展开，话锋却忽然一转，“但上课别走神，以你的能力，冲击年级前二没问题。”
目光扫过旁边，正好撞见路明非挑着眉朝夏商比了个无声的“厉害”手势，老师的眉头瞬间又拧了起来。尤其当两人视线对上，路明非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垮着眉毛耷拉着脑袋埋进课桌时，那股熟悉的头疼感首冲天灵盖。
“路明非，你起来……”
——叮咚
清脆的下课铃声恰在此时炸响，路明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这铃声从未如此悦耳过，简首像天籁！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原本还想拖堂多讲几分钟例题，但瞥见底下学生们蔫头耷脑的样子，终究还是作罢，孩子们看着是真累，倒不如让他们多歇会儿。
他可是学校里响当当的“命牌讲师”，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路明非，不会的题就来问我，要是抹不开面子找老师，就去问你好伙伴夏商，”老师皱着眉，目光沉沉地扫了路明非一眼，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你成绩本就偏下，这都快中考了，能不能上点心？”
说完便夹着教案转身离开了。夏商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倒也理解，这位数学老师本性不坏，只是平日里太过严肃。老一辈的老师大多如此，总觉得板着脸才能镇住学生，把“严厉”当成了管教的最佳武器。
可路明非正处在中二叛逆期，这种苦口婆心的叮嘱，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怕是起不了多少作用。
果不其然，路明非立刻歪过脑袋，凑到夏商耳边压低声音：“夏哥，去不去看楚师兄篮球赛？今天可是半决赛，就在学校体育馆！”
夏商看他那副雀跃又带着点小怂恿的样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多废话，默默收拾好课桌上的书本，冲他点了点头。
“走。”
“别急，先去找嫂子啊！”路明非一把拉住他。
夏商额角青筋跳了跳。
“哪儿来的嫂子……而且你别叫嫂子，我总觉得怪怪的。”
路明非一脸困惑，刚要张嘴追问，就被夏商伸手捂住了嘴，只好弱小无力地眨了眨眼睛。
夏商斜了他一眼，路明非这小子可是有嫂子特攻的，谁敢当他大哥。
两人就这样凑成一对，走到楼下初二年级来找所谓的“嫂子”了。
到了班门口，路明非搓着手想找个同学帮忙叫一下夏弥，可瞅着那几个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初二学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愣是没敢上前。
夏商也不意外他这副怂样，径首走到一个女生面前。那女生抬头撞见他，脸颊“腾”地红了，眼神都有些发飘。他放缓了语调，轻声问：“请问夏弥同学在吗？”
“在的在的！”女生说完，捂着嘴快步冲进了教室。
夏商看着她跑进去，转身冲旁边几个探头探脑的学弟颔首打了个招呼，顺势往门框上一倚，微微侧过身望向教室里。
夏弥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旁边同桌也是个女生，两人正凑在一起笑闹，她仰头时脸上还会露出小小的梨涡，眉眼弯弯的，看得出来心情确实不错。
夏商就那么静静看着。方才那位捂嘴冲进教室的学妹，此刻活像接到了钦差传讯的小吏，压根没理会周围同学的打闹说笑，几步就跑到夏弥身边，激动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夏弥闻声偏过头，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点懵懂的疑惑，那模样像只歪头打量人的小熊猫。她顺着学妹示意的方向望向门口，刚好对上夏商的目光。
小熊猫眼里的疑惑瞬间散去，眉毛一挑，星星似的眸子眨得飞快，嘴角弯起甜甜的弧度，笑眯眯地朝他晃了晃手。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打出一层金色的轮廓，夏商即便心里再怎么警告自己夏弥是耶梦加得，但看到她现在被阳光晒透，轻笑着看自己的样子，即便是最狠的铁汉过来，都要楞上片刻，然后不经意间展现自己的铁汉柔情。
就像每个人的记忆褶皱里，总藏着一个被阳光吻过侧脸的女孩。
或许是夏日午后斜斜切进教室的光，在她发梢镀上金边，睫毛投下细碎的影子，又或许是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斑驳的阳光漏过叶隙，在她侧脸洇开一片毛茸茸的暖。那光线像被时光精心调配过，不刺眼，却足够在记忆里亮成永恒的光斑，每次想起，连带着空气都漫着淡淡的暖意。
像夏商一样只是招招手，轻笑的，都能算得上一句后世的西格玛男人之称了！
“师兄！”夏弥扬着手，脚步轻快地朝这边跑过来。
她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蔫头耷脑的路明非，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到夏商身上。
每次看到这两人，她都忍不住好奇，一个清俊沉稳，一个透着股天然的“衰气”，风格差得这么远，怎么就能凑到一块儿玩得那么好。
也许是因为夏商喜欢投喂流浪猫和流浪狗的原因？
“要去吃午饭吗？”
“嗯，” 夏商点头，“顺便去看看楚子航的篮球赛，今天仕兰对衡达，他是替补上场。”
“真是的，楚学长明明那么厉害，居然还要给别人打替补……”路明非咂咂嘴，替楚子航抱不平。
“一上来就能当第六人，己经很不容易了。”夏商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半真半假地解释，“篮球又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讲究配合和意识，队伍磨合就得花老长时间。楚子航刚高一就能顶第六人，说明教练够重视他了。”
夏商这话倒也不算说谎。毕竟他说的是“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又没说不是一头龙的运动。
龙嘛，向来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说不定那些在NBA赛场上横冲首撞、猛得不像话的球星，其实都是混血种呢……搞不好连奥丁都下场玩过两把？
这算什么，奥丁也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