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要去找黑蛇吗？”雷娜塔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亮得惊人。
夏商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嗯。”
事己至此，打个……走个路先。
从外表看，雷娜塔完全符合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形象——乖巧、安静、苍白得像个人偶。
不过她也不像是看上去那样老实，护工们至今还在为这个“尿床专业户”头疼。打骂无效后，他们干脆在夜里放任她的房门大开，美其名曰“让她自己找厕所”。
这反倒成全了雷娜塔的夜游癖。
——不听话、偷窥、尿床、满嘴跑火车。
虽然缺点有点多，但夏商依旧认为雷娜塔是个好孩子。
“Заинька, попляши,Серенький, поскачи…”
雷娜塔哼着儿歌穿过走廊，惨白的廊灯每隔十米一盏，将夏商瘦小的影子拉长得近乎扭曲。
再走几米，就是两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小孩们通常惧怕这些黑暗，所以护工们才会这么安心的划水吧？
“走慢点……”夏商眯起眼睛。
“你害怕了吗？纳西索斯。”
夏商嘴角抽了抽。
理论上他只是夜视能力欠佳……
害怕什么的，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
在黑暗中，夏商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了。
那个东西冰冰凉凉的，又有点软，摸着第一时间居然是有点舒服？
“卧槽，什么鬼东西！”
雷娜塔：“……”
夏商：“……”
“是我。”女孩的声音带着微妙的嫌弃，“牵着你。”
“我没怕啊，”夏商强作镇定，脸色却有些尴尬，也就多亏这里没灯光照明了。
“而且不用握住我的手，我又不会迷路。”
感受到那段传来的力道，雷娜塔摇了摇头，松开了握住他的手，转而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那这样总可以吧？”
“……”
走廊右侧是斑驳的墙壁，左侧排列着39扇铁门，铁门上刷着大大的白漆，从1到38。
原本只有38间，夏商的到来让储物间被迫“晋升”为39号房。
走了好一会，夏商前面的雷娜塔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到了。”
夏商侧着身子从雷娜塔右边探出，如他所料地，雷娜塔率着他来到了零号房。
零号房在走廊的尽头，上面的铁门刷着一个大大的红漆，“0”
雷娜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脸蛋上挂着忧虑，回头看向夏商。
这里的孩子们都害怕零号房里的东西，她也不例外。
可为了找到那条神秘的黑蛇，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孤儿院的角落，只剩下……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孩。这个总是一脸无所谓的家伙，应该不会害怕零号房吧？
——哦等等，他怕黑。
女孩眼中的忧虑几乎要凝成实质。
而此时的夏商内心os：
这就要见路明泽了吗？
零号房，关押的正是日后那位小恶魔，路明泽了。
亦或者说，现在的零号也有可能是还没被分离的路明泽和路明非。
夏商也不清楚零号出现在这里的缘故，想从青面兽哪里得到愿意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路明泽究竟是个什么，青面兽还没给出答案，可能他当时己经被赫尔佐格亲傻了，小小的脑袋全想着自己的好老公。
不过夏商前世好歹也是一个龙族铁粉，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就比如……
路明泽肯定和路明非那个肥胖症的堂弟没关系！
没错，就是这样！
“别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他注意到雷娜塔的目光，没好气地说。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怕黑”，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
“嗯，”雷娜塔软软地应了一声，细白的手指指向铁门上的观察窗。
“那我们要看看吗？”
“进去吧，来都来了。”
雷娜塔点点头，跨过地上褪色的“禁止入内”字样。
铁门上锈迹斑斑，挂着一把有半个夏商大的挂锁，雷娜塔轻轻地上手抚摸大挂锁。
有这么个大东西阻碍着，估计也进不去了。
刚有这个想法，就见挂锁“咔嗒”一声掉了下去。
雷娜塔条件反射地扑向坠落的巨锁，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好重！
等了半天，没见任何动静，雷娜塔缓缓睁开眼睛。
她还保持着双手紧紧抱住挂锁的动作，额头前不到一拳的地方就是差点发霉的铁门。
更神奇的是，双脚居然离开了地面——
我会飞？！
“想什么呢？”
熟悉的童声在脑后响起。
雷娜塔扭头看去，夏商正像拎购物袋似的把她夹在腋下。白光保持在他身后不远处亮着，给他的稚嫩帅气的侧脸加了一层特写。
“你力气好大！”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夏商轻描淡写地歪了歪头：“基本操作。”
换作从前，他肯定要为自己这个帅气的救场暗爽半天。
但现在他的心境就真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说罢，他推开铁门。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呻吟，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朽的腥风扑面而来，窗帘上全是血迹。
夏商表示，要是游乐园的鬼屋有这种级别的氛围渲染，他绝对会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门旁边还有一个垃圾桶，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针头。
而房间深处，在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隐约有一张类似床的东西，上面躺着一个苍白的人形，穿着一件牢牢把他靠在床上的拘束衣。
那件拘束衣是用特制的白麻布缝制的，上面纵横交错地缝着几十条宽皮带，将床上的人捆得像个木乃伊。
雷娜塔曾经说过，穿上那玩意，连转动脖子都做不到，就像被茧困住的蛹。
熊孩子的克星，护工们智慧的结晶，如果你以后来这旅游，也不得不品尝一番的地方特色。
两个人缓缓靠近，他们这才发现了那不是一张床，而是一个铸铁的躺椅。
路明泽（？）在上面半躺着，这样的姿势夏商顶多躺一两个小时就会觉得腰酸背痛，这小子还真能睡得着。
“纳西索斯……”
夏商一愣，转过头，迎面而入的就是雷娜塔的蓝色眼眸。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
夏商沉默，雷娜塔也被这样处罚过，所以自己只是看着难受，她是真难受啊。
“有什么，我们能为他做的吗？”她轻轻说道，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
她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当那位刻薄的护士长蛮横地夺走她含在嘴里的糖果时，她只是死死咬住下唇，连孩子惯常的嘟嘴赌气都克制着，固执地维持着那张没有表情的小脸。
不哭出声，己经是这个年纪能做到最勇敢的抵抗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这个江户川柯南式的动作仿佛能激活他的“超级大脑”。
遗憾的是现在夏商还没有超级力量，要不然超级大脑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给他喝喝水？”他指了指小男孩的干裂的嘴角。
雷娜塔去水管那里接了一捧水，隔着铁丝面罩喂到了小男孩嘴里。
水渗进去，连带着干裂的嘴唇都有点起死回生的迹象了。
但他依旧没醒。
“纳西索斯……”雷娜塔不安地看向门口，“我们该走了，如果被发现……”
她的话戛然而止。夏商己经走到躺椅前，俯身凝视着那个苍白的身影。
“起床了，”他轻声说，“这里禁止cosplay耶稣。”
雷娜塔：“……”
零号：你这个人好没有边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