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垂着脑袋cos尸体,楚子航则盯着仕兰中学的牌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俩人就这么僵了好半天,路过的人看这架势,都以为是在拍《碟中谍2》的续集。眼看路明非快从装尸体憋成快溺死的鱼,首喘粗气时,不远处终于走来个“精神小伙”。
来者一件利落的黑色短款夹克,里头搭件纯白T恤,领口微敞。下身是修身黑色工装裤,裤脚利落束在黑色高帮靴里。他身形挺拔,黑发随意垂着,露出清晰的下颌线。黑白搭配的穿着对比鲜明,简洁中自有股凌厉的酷劲儿。仿佛他像是趁上帝老爹打盹时偷偷溜出来的儿子,等上帝醒来发现他跑了,也只能无奈叹气,特意派了天使顶着大热天扛着音响,在他每一步的脚下都奏响燃到炸的《Gover Hooker》,无非是想让自家这混小子,帅得更扎眼些。
路明非眼睛 “唰” 地亮了!一旁的楚子航也难得变了神色……
“夏哥啊……”
路窦娥还没来得及哭冤呢,一旁的楚子航忽然上前,半路一肘子把他扒拉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比追分时的三步上篮还要急切,走到夏商身前,忽然双手紧紧抓住他黑色夹克的两边,难得露出一副焦急的态度。
路明非:“?”
后面跟着的夏弥:“?”
“你,你还活着?”他瞪大眼睛,眸子有隐隐约约变成金色的架势。
夏商瞅着这情形,心里门儿清——楚天骄那混球肯定没回去找他这宝贝儿子。他拉着楚子航就往胡同里钻。
“干嘛,跟上啊你两……”
路明非和夏弥对视一眼,双方都忽然瞪大眼睛,意识到对方不简单!
夏弥:能跟在夏商和另外一个闷骚男(被奥丁标记的人)身边的人,绝对不简单!说不定这副衰仔的样子也是装的!
路明非:能跟在夏商这枚超级无敌大帅哥身后的人绝对不简单,虽然说对方美得跟妖精一样,也是超级无敌大美……姐?不管了,说不定是大嫂,得好好捧着!
“这位小哥看着骨骼清奇啊,” 夏弥率先拱手,“莫不是练武的奇才……啊呸,传说中表里如一的好汉?”
路明非立刻拱手回礼,脸上堆起标准的 “社交假笑”:“大姐您才是深藏不露!我瞅着就有平定天下的风范,说不定就是夏商身后那位‘周’呢!”
“哈哈哈!”
“吼吼吼!”
两人对视一眼,竟莫名有种相见恨晚的默契。
夏商在前面听得脑壳疼,没看这一旁的孩子都着急成啥样了,这两人还在这儿耍活宝……
“别商业互吹了,快跟上。”
“哦哦!”路明非秒变乖学生。
“知道啦,催什么嘛……”夏弥撇撇嘴,脚步却没慢。
看着两人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夏商莫名觉得大抵是自己做错了,竟惹得两位“妹妹”如此焉巴巴的……
不对,智商占领高低,他收起耍活宝的心思,给一旁的楚子航发送一记眼神,便像一个小家长一般,率着三人往前走了……
……
胡同里堆着半人高的旧纸箱,墙根爬满青苔,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
楚子航的手还没松开夏商的夹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喉结滚了滚才挤出一句:“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老楚啊,你这把我坑惨了啊……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把楚子航的手指从自己夹克上掰开,动作称得上温柔……倒不是怕弄疼对方,实在是这 Gucci 夹克是他当时咬着牙入手的宝贝。说句实在的,当初被奥丁打得半残时他没掉一滴泪,可要是这衣服被攥出个印子,他是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哭。
“你父亲也跑出来了。”他先抛了句定心话,趁着楚子航愣住的瞬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瞥了一眼还在角落装嫩的夏弥。
“只不过,”夏商话锋一转,声音压得低了些,“你得明白,我和你父亲都是‘普通人’。那种天气,那种地方,要从里头钻出来……总得付出点代价。这个,你该懂吧?”
楚子航也不愧是日后的执行部杀胚,瞬间就品出了话里的留白。他飞快扫了眼身后的路明非和夏弥,两人正借着踢石子的动作暗中较劲,却都竖着耳朵没放过半点动静。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是被按了闸门,声音沉了下来。
“是……是我失态了。”
话音落时,他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腹在掌心压出几道红痕,眼底那点险些破闸而出的金色,也随着呼吸渐渐敛了回去。
夏商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所以你们俩究竟在说什么?”路明非探过头,夏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明妃不会这么主动,这背后恐怕少不了某人的挑唆啊……
“管这么多干嘛,”夏商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打量他,“哟,十三岁生日快乐,当时没能当面给你说,今天给你补一下。”
路明非忽然怔住了。胡同深处不知哪块玻璃反射的光,蓦地刺了眼,让他没来由地一阵恍惚。他清楚地记得,7月17号那天早晨,自己刚爬起来就被婶婶指着鼻子数落两句不修边幅,表弟路明泽在一旁抿着嘴偷笑,唯独叔叔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塞来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压低了声音说:“明非,自己出去好好乐呵乐呵。”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五十块。他真正想要的,是像路明泽那样过个像模像样的生日。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叔叔婶婶要为此多省几顿饭钱,他也想跟着去趟游乐园,听一次旋转木马上的音乐。
后来他晃到街角的黑网吧。因为常跟夏商一块儿来,网管早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熟门熟路地坐到第西排靠窗的角落,这个位置刚好能瞥见网吧门口,方便警察突击检查时能从后门溜之大吉。
他点开QQ,看着列表里寥寥几个头像,指尖在鼠标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点开了夏商那个透着股土气的头像。
【在吗……今天有空不?】
可惜这是2004年,还没有“在吗起手,必定小丑”这个说法,路明非只能默默看着消息发出去,就像沉进了深潭。他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影西斜,又从暮色西合守到夜色深沉,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开了局 CS。以前跟夏商组队时,他总因为太菜被秒,如今对着屏幕反复练习瞄准,心里竟悄悄怕着:万一练不好,以后连夏商都懒得带他玩了。
拖着脚步回家时,屋里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餐桌上压着张纸条,是婶婶的字迹:“明非,我们出去吃了,你回来就自己在外头垫垫。”底下压着的,是一张同样皱巴巴的二十块。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忽然没了主意。心里头堵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不似悲伤那样撕心裂肺,也没有愤怒那般烈火燎原,就只是淡淡的,像起了层细密而轻薄的雾。这雾不浓重,却足够把心底那点微弱的光也遮得严严实实,任窗外的风穿堂而过,任檐角的雨悄悄滴落。
它就在那里浮着,不抵御,也不避让,就那么默默受着。
“生日快乐,路明非。”
“哇哦,衰仔,原来我俩同岁啊!”
可此刻,望着前方三人脸上各自不同的神情,或许是真诚,或许是调皮,又或许藏着些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
路明非忽然觉得,那些先前堵在心里的难受,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化开了,没那么沉甸甸地压人了。
他忽然就破涕为笑,带着点鼻音喊:“谢了,夏哥!”
……
人啊,就是这样,花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