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
夏商:“……”
盯——
“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不会什么?”夏弥像是一位小老头一样抹了把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位正常人,反而是在漫画中天天戴着副宅男眼镜儿,一到关键时候就内裤外穿拯救世界的超人一样。
夏商耸耸肩,也许对方是在说之前自己弹得那首歌。
“你听懂了?”
“没有。”夏弥答得干脆。
“那你……”
“但那个人看你的眼都亮了,”夏弥叉着腰,气势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我看不懂吉他,难道他还看不懂吗?”
夏商看着她这样子,心想一个老阿姨还挺会逗小男孩的,起码他是被逗到了。
他先前弹得那首吉他曲叫《Hotel California》,出自他前世最喜欢美国摇滚乐队老鹰乐队的专辑,1976的老歌,当时还是因为高中班主任有天晚上喝醉了,留住下课了打算回家的他和一群坐立不安的同学,跟他们放这首歌的MV,说这是他最爱的歌。那会儿大家满心焦躁,谁也没心思细听,只有班主任坐在前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如今,当年身为学生的他们早己各奔东西,班主任却还留在那座小县城的学校里。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再给新一届的学生放过加州旅馆,夏商只知道,那时他眼里的愁绪,如今正一点点,慢慢变成自己的愁绪。
他只弹了个前奏,并没有唱人声部分,不过即便如此,他只用了两分钟,就让之前那个用色迷迷眼神看夏弥的哥们,转而用色迷迷的眼神看自己了,巴不得立刻要走他的QQ,来一场“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深交,按那小子的说法,他自己是绚烂落霞,而夏商就是他要好好衬托的那只孤鹜。
至于其他围观的人,多半只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说不定过几年再提起,他们还会咂咂嘴问:“好听是好听,比得上《成都》吗?”
夏商笑了笑,毕竟这也是他上辈子的趣事了,当时他去吉他社的时候弹得就是这首歌,结果旁边的妹子听完就是一句“你会弹成都吗?”
此刻,他难得想跟眼前的人多说几句话了。
“你觉得我弹的怎么样?”
“咦,”夏弥难言,“平常这种时候不应该都是说一些‘哎呀哎呀,没有辣么好了啦’之类的话吗?”
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半开玩笑道:“要是谦虚两句就能把自己的优秀藏起来,那我倒不介意多客套几句。”
“咦!真是个自恋狂!”夏弥冲他撇撇嘴。
依旧是中午那棵梧桐树下,夜晚的风微微吹起,带动整个梧桐树的树叶簌簌摇晃,整齐划一地吹奏“沙拉拉”的调子。
他们在树前的砖石台上坐下,夏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栋红砖外墙的老楼,墙面上清晰地标着“15 单元”。
“诺,我就住那。”
“看着不错,”夏商多瞧了两眼,水泥涂抹的阳台边缘,配着刷了绿漆的木窗,说不清年代了,但确实挺符合他的审美,“很有生活气息。”
“这破楼啊,也就剩这点儿好了。”夏弥说着,两条腿在半空中轻轻晃悠,白色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衬得她白皙修长的小腿愈发莹润,她嘴角拉出一抹弧度,美人浅笑,仿佛连时间都为这一瞬停驻了。
“话不能这么说,”夏商两只手放在身后,撑着身体,就那样仰着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天空。
2004年的夜晚还有很多星星,月亮也比后来亮得多,这个年代有一种说法是国外的月亮要比中国的圆得多,夏商却从来不这么觉得。
“我猜你一定有位很疼你的邻居。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逢年过节的,说不定人家还会端着刚炖好的肉汤上门给你送一碗呢。”
“你咋知道的?”
“猜的。”
他们就是这样,不用你特意去讨好,也能遇到那些少见的温暖画面,还有中国长辈最实在的待见方式,一群和善的大叔大妈,抢着给你投喂,生怕你不够。
“你这人真有意思,”她把腿收回来,两条细长的胳膊环住膝盖,脑袋轻轻搁在上面,眼睛亮闪闪的,“会的多,长得帅,还成熟……搞得我都要动心了呢。”
“那大可不必。”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这才低下头,带着点无奈看她,“下次做苦力别再叫我了,我可不会再被你哄出来。”
“唉——”
见她嘟着嘴装可怜,夏商没接茬,只是笑了笑,丢下一句:
“晚安了,学妹,开学见吧。”
……
8月21号
天气晴朗……
更应该说是毒辣
路明非耷拉着眉毛,站在仕兰中学的校门口,身旁还杵着全仕兰的男神……准确说是二分之一男神。自从这人从仕兰初中带着一堆荣誉毕业,拐个弯进了隔壁的仕兰高中,全校学生总算少了桩麻烦事。
那就是讨论究竟是夏商还是楚子航,该霸占仕兰中学男神排行榜第一的宝座!
啥?你说听不懂这排行榜?简单来讲,“男神排行榜” 是全校女生甚至部分女教职工的叫法,到了男生这儿,这榜单得改叫 “此獠必诛榜”。
以前夏商读初二,楚子航读初三时,女生们总在纠结:该把票投给高冷款老公,还是爱笑又爽朗的那款?可自打楚子航升上高一,这烦恼就没了。
楚子航稳坐高中部榜一,夏商霸占初中部第一,这不乃两全齐托之策吗!
至于后面夏商也上高中了怎么办?高三的学姐们很是无赖地撂下话:那是学妹们该操心的事了。
不过不同于仕兰女生们激动的心情,路明非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仿佛身旁站着的不是什么仕兰高中新晋的男神,反而是什么能把人冻僵的冰山,而像他这种走在路上都没人多瞅一眼的衰仔,简首要被他这一股首刺人的寒气冻伤!太阳公公都救不了的那种!
他费劲地挑了挑眉毛,缩着脖子瞥了一眼看门楣上的校徽,一只展翅的鹰,爪下抓着一本书。他想,这鹰大概挺累的,既要飞,还得抓着那么重的东西。
至于楚子航为啥也在这儿?还不是他最敬爱的夏哥的意思,说什么过生日,就得人多才热闹……
拜托,他和楚子航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吗?他俩之间最大的联系,大概就是都认识夏商。
路明非悲哀地想,其实夏商和楚子航才是一路人,他自己不过是个衰到骨子里的倒霉蛋,碰巧被心比天高的夏商瞅见了,于是这位“狮驼岭大王”,就这么把他这只“奔波儿灞” 给拎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