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咱俩在北京到底要干啥？”
楚天骄嘴里塞满炒粉，含糊不清地问道。他这大半个月几乎都在扮演睡美人，可惜夏商不是能吻醒他的白马王子，所以现在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倒也情有可原。
夏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是靠嘴皮子说服奥丁，他才大发慈悲放我们走的？”
“难道不是吗？”
“……”
“咳咳，开个玩笑嘛！”楚天骄赶紧咽下嘴里的炒粉，抹了抹油乎乎的嘴角，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难得正经起来，“夏商啊，我比你大二十岁，托个大，叫你一声老弟。”
“虽然不明白老弟你是怎么把我带出去的，但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当时有多凶险。”
他突然站起身，神色肃穆，二话不说给夏商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我知道口头感谢很廉价，但现在，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格外清晰。
“……谢谢你。”
夏商一愣，连忙伸手去扶他，倒不是觉得长辈鞠躬折煞自己，主要是周围大爷大妈的眼神己经开始不对劲了。
“爷爷，那个叔叔为啥学电视剧里的人鞠躬呀？”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脸问。
老爷子恶狠狠地剜了楚天骄一眼，转脸对孙女却笑得慈眉善目：“甭理他，崇洋媚外的玩意儿。”
楚天骄：“……”
他对着小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假装无事发生，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埋头继续扒拉炒粉。
“老一辈的情怀，理解一下，”夏商绷着笑，安慰了他两句。
楚天骄正想反驳，却见夏商突然压低声音：“说正事。当时你半死不活，我也重伤垂死。我平时都是靠接雇佣任务赚钱，但国内黑市基本都在这边。你也知道，就我们身上这些伤，去医院怕是要被当成外星人解剖研究。”
“没那么轻，”楚天骄点点头，“话说对方这架势，难道是龙王？”
“谁知道呢？”夏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筷子。幸好碗里己经空了，不然隔壁大爷那刀子般的眼神，怕是要把他钉在“数典忘祖”的耻辱柱上。
“哎等等，” 楚天骄眯起眼，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你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
夏商正琢磨着怎么圆过去，就听他接道：“你这身手，少说也是S级吧？”
他咂了咂嘴，重新上下打量夏商：“又一个S级，还是自主觉醒的……”
“比路明非还强？”
“你！” 楚天骄那副没睡醒的迷糊劲儿瞬间消散，半张着嘴，满眼都是惊愕，“你怎么知道他？”
“猜的。” 夏商随口胡诌，连草稿都不用打，“孤独感。这是我见过那么多混血种后，发现唯一能把所有人串起来的东西。路明非也好，楚子航也罢，哪怕是我在别处碰到的混血种，似乎都被某种奇怪的指引牵着，往一块凑。”
“对你，我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比旁人都要深得多。” 夏商眼帘微垂，修长如鸦羽的睫毛半掩住漆黑的眸子，“所以我才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有任务在身？又为什么要和普通人结婚生子，还装成个司机？这一切，都是疑问。”
“这推理可够牵强的。” 楚天骄哼了一声。
“你我都清楚这话是瞎编的。” 夏商耸耸肩，“但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说法吗？你姑且当这是个交代就好。”
“血之哀吗……” 楚天骄叹了口气，随即又耸耸肩，勉强挤出个笑，“算了算了，不扯这些。话说回来，你这么个S级混血种，校长那老头要是知道了，保准乐坏了。”
他冲夏商眨眨眼，带着点戏谑：“怎么样？叫声大哥听听，我教你几招真本事？”
“得了吧，也不看看是谁把你捞出来的。” 夏商放下筷子，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怎么了这是？” 楚天骄偏了偏脑袋，“突然这么严肃，该不会是要我还钱吧？我现在浑身上下比脸都干净，就连内裤都是借你的！回头还你就是！”
夏商：“……千万别还我，算我求你了。”
他轻咳两声，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发出哒哒的轻响。
“西伯利亚那次任务，后续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半龙化的实验体，最后去了哪儿？”
楚天骄的笑容凝固了。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按理说我该问你和他们什么关系……不过看你这架势，问了也是白问。”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当时我们被另一个持黑色军刺的男孩引开，密党的人去追那个龙化实验体。我们运气不错，虽然死伤惨重，还跟丢了目标，但至少没像密党那样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后来莱茵爆发了，那是堪比核爆的言灵。卡塞尔派出一支敢死队……都是些年轻的后辈。”楚天骄攥紧了拳头，“我阻止不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成年人就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毕竟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商没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至于再往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校长把那两个孩子带了回来，执行部剩下的学弟学妹们很生气，抱怨校长为什么不去回收那个纯血龙？还是半龙，我们不知道那个究竟是什么……话说回来，我也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当初那么强的辐射，进去肯定会导致器官衰竭，再也没法执行任务了……” 他忽然带上点抱怨的语气，“真不懂他们非要死磕什么，活着不好吗？”
“那个半龙呢？” 夏商追问，脸上没什么波澜，只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好奇，“你们也不知道他后来的下落？”
“那个啊……” 楚天骄耸耸肩，“我本来是负责观察的，可中心地带的辐射强度早就超过了人类探测极限，还时不时有混血龙种来骚扰附近的基地。就那样毫无成果的过了三年，卡塞尔和密党就先后放弃了观察任务，那种环境，怕是只有三代甚至二代种才能自由进出吧。”
三年吗？
夏商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确实不错。
“至于其他的问题就之后再问你了，”夏商站起身，给他留了一叠钱，“你可以在这儿再住几天，也能回去继续当你的司机，怎么选看你自己。”
“哦对了，顺便记得刮一刮胡子，你现在像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死刑犯。”
楚天骄：“……”
……
十字路口，和一堆上班族挤在一起的夏商就那样双目无神地等着红绿灯，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有在这样平凡到近乎乏味的时刻，夏商才会试图去忘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奇幻世界的事实，假装自己是上课的学生、是上班的牛马、是送孩子的大叔，是这芸芸众生的一部分。
可念头刚起，心底就翻涌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孤独吧？
龙这物种，生来就带着股别扭的矫情。既打心底里瞧不上那些低贱弱小的生灵，偏又熬不住形单影只的冷清。
夏商心里默默吐槽，一边等待红绿灯上面的指示灯忽明忽暗。
不得不承认，龙族的基因强得可怕，每当这种关键时候，夏商确确实实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不过还好，他远比其他人更冷静，哪怕其他人包括的是混血种也一样。
绿灯亮了。
人潮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的水流，裹挟着夏商往前挪动。他跟着人群迈步，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打算淹没在这片刻的 “正常” 里……
本来应该是这样。
“喂！等一下！”
夏商脚步一顿，转过头。起初以为又是哪个被他样貌吸引来搭讪的人，可当看清来人时，他忽然微微张了张嘴。那张脸与自己难分伯仲的精致，让他莫名理解了那些追着自己跑的女生。
有些事，还真不能全怪她们。
“可算叫住你了！”少女的面容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妖精，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狡黠。此刻这“妖精”却蹙着眉，指尖点在地图的一个小角落，语气里带着点被耽误时间的赌气：“你知道这儿怎么走吗？”
注意到夏商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妖精少女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灵动的笑。
“顺带一提，我叫夏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