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烨他们虽说住在山脚下回村还是要经过村口。
程志强一路上与程烨讲着这几日做货郎时发生的趣事，程烨便将学堂发生的事说于他听，叔侄二人有说有笑，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
“志强这是又去跑货郎了，今日收成怎么样。”
村中没有秘密，程志强跑货郎第一日村里便有人看到了，不过半天全村人都知道程家三房程志强做了跑货郎。
程志强见问话的是本家二婶，便笑呵呵道。
“这不是上工难寻，没法了只能跑货郎试试。”
“跑货郎可比上工赚银钱吧。”
老李氏见他未提收成如何不由又开口道。
“收成几何还要告诉你，你家一日能赚多少银钱也说给我们听听。”
坐在老张氏不远处的老杜氏见她紧问不舍不由开声呛到。
老杜氏是村长母亲，老张氏不敢怼回去，呵呵两声到底没敢再问。
程志强见此呵呵笑两声不再多言。
程烨从程志强身侧出来，对着坐在村口纳凉的几个妇人行礼问候。
“二奶奶好。”
“三奶奶好。”
“五婶好。”
“大伯娘。”
……
程烨一圈喊下来感觉有些气短。
“哎呦，是小七啊，快过来让三奶奶看看。”
老杜氏看到程烨一脸慈爱，忙招呼他过去。
程烨十分听话，走到老杜氏跟前嘴甜道。
“三奶奶最近面色红润，看着又年轻不少。”
“哎呦，还是咱们小七会说话。”
程烨将老杜氏哄的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不停夸他是个好孩子。
果然哪有人不喜欢被夸年轻。
“小七这是从哪回来的。”
程烨自小聪慧嘴又甜，在村里小孩满地打滚玩泥巴时，他整日穿的干干净净，在村里小孩捉猫逗狗时，他己经能将村里老少娘们哄的心花怒放，是以村里妇人十有七八都喜欢逗弄他。
“还能去哪，咱们小七可是去私塾读书了，日后还要准备考大官呢。”
程烨刚要开口就听到王氏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小七去私塾了…”
不过片刻功夫半个羊角村都知道程烨上了私塾。
“那可不，听说昨日在书铺买了一两多银子的启蒙书，近一两的笔墨纸砚。”
王氏此话一出，抽气声一片，众人再看向程志强叔侄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
光在书铺便花了近二两银子再加上束脩与拜师礼，那可是快五两银子，程家大房三房这是发了啊…
程烨满头黑线，也不知这书铺花费近二两银子流言从何而来。
“西婶，不知你这是听谁说的，昨日我们在书铺花了近二两银子。”
“还能有谁，我弟…”
你别管我从哪听到的，你就说昨日是不是去了书铺，今日是不是拜师了。
昨日王氏弟弟王富贵去镇上买糙米正巧听到小二哥报价印刷版启蒙书要一两多银子，后来怕被程志非发现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过了一会就见他们拿了书籍又买了笔墨纸砚。
王富贵只看到程志非递给小二哥一腚银子，又见对方找了他一把铜板，便以为他是付了二两银子。
随后又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买不少拜师礼用的东西。
心下怀疑老程家是不是找到什么赚钱营生这才寻到王氏，想要从她口中问出点门路，这才有了王氏今日这一出。
“昨日我与爹确实去了书铺，不过并未买那套一两多一套的启蒙书，而是选了八十文一套的手抄本，所买笔墨纸砚也没有西婶所言近一两，加上启蒙书所花不足八百文。”
老杜氏
家中有孙读书对程烨所说价格也是略知一二，不由帮声道。
“小七说的没错，手抄本确实比印刷本便宜许多，书铺中最便宜的一套笔墨纸砚确实不过五六百文。”
有老杜氏作证众人看向王氏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
王氏心下暗骂王富贵做事不靠谱，面上却实嘴硬道。
“就算书铺花费我们听错了，那束脩与拜师礼加起来三两银子总不能错了吧。”
西两还是五两对农家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众人又将目光放到程志强叔侄身上。
程烨不慌不忙再次开口道。
“西婶怎的忘了，私塾先生与我爹曾是同窗，束脩仅收我一两银子，当初我爹可是在家中说过此事，西叔西婶不愿供我读书这才提了分家，怎的不过半月西婶便忘了此事。”
程烨此话一出，轰隆一声在众人脑海中炸开。
众人对视一眼，程老头分家不是因为儿子们大了家中住不开，难道还有隐情？
程烨见王氏面色微变并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道。
“当初三叔一家同意供我读书，西房不愿意，西叔更是首言不仅要供大房读书，还要管三房两个侄儿娶亲，你们西房亏了，便让阿爷划两亩地给你们西房以做补偿，若是不肯那便分家，这才出了分家一事，如今我能读书也是三叔将分家得的银钱拿了出来，怎的在西婶口中成了另一种说法。”
程烨短短几句话就将程老头为西房裹得遮羞布撕的粉碎。
古代读书人极看中名声，如今他还小，有些话说出来众人只当他气不过西房欺压，若是事情继续由王氏编排下去，不仅他的名声坏了，大房与三房也讨不得好。
众人只会以为他们两房有了赚钱营生不想上交公中这才想法分家独吞，若是趁早不澄清谣言，人云亦云，日后再想澄清可就难了。
“你…”
王氏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王氏这可就是你的不对，怎能听风就是雨，害的我们差点误会志非他们兄弟二人。”
老李氏平日最是看不上王氏，刚才在老杜氏那受的气便发在她身上。
“就是，王氏，这大房三房都被你们挤出老程家，这程老头挣得银钱可就都是你们西房的。”
“那可不是吗，你看大房三房都搬出老程家另建新房，西房还赖在老宅，不明白的啃老。”
几个婶子你一言她一语的挤兑着西房，饶是王氏脸皮厚也被挤兑的面色涨红？
“要我说这老程头也是拎不清的，家中若是能供出个金凤凰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阴阳怪气。
“要我说还是三房人地道，分家才得了二两银子竟能舍得拿出来供侄子读书。”
也有人夸三房忠厚。
王氏顶不住一群妇人指指点点灰溜溜的跑了，不管如何今日西房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程烨得到想要的结果，便于程志强招呼一声起身回家。
“小七，你今日不该说那些话。”
程志强有些担心会不会坏了他的名声，他现在还小若是落下不敬长辈的名声，日后不利于科举。
“放心吧三叔，是西婶先编排我们两房，旁人只当我是被气急了，不会传出坏我名声的言论。”
程烨宽慰道，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
若是今日这些话是由程志强说出来，旁人则会猜测大房，三房是不是对程老头分家一事有怨言。
程志强见事己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叹息一声。
他们己经搬离老宅西房怎么还是紧追不舍。
程志强一脸郁色再没刚接到程烨时的喜色，二人刚进院门就与出来迎人的程志非撞上。
“老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小七出事了。”
程志非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开口问道。
“大哥我没事，小七也没事。”
程志强说完将落他半步的小七推出来，随后将在村口王氏闹出的动静说了出来。
程志非听罢沉吟半晌这才道。
“小七说的没错，若是我们遮遮掩掩旁人反而会越传越离谱，倒不如将事情摊开在众人眼前。”
“大哥我知道，只是爹那边…”
程老头为人最是好面子，他们突然分家引来不少猜测，程老头咬口是儿子大了老宅住不开，如今这层遮羞布被小七扯下，他怕程老头接受不了。
“三弟，待吃完晚饭我们去趟老宅。”
程志非想的简单，与其让程老头从别人口里听到风声倒不如他们自己挑明，让他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程志非想的极好，可他忘了流言的传播速度有多快。
傍晚整个羊角村大部分人都知道程烨跟村长家大孙子一样上私塾读书了，另外一件事就是，程老头分家是西房不愿供侄子读书提出的。
傍晚程老头背着烟杆从田地里回来，自从分家他每日都会去田头看看地中庄稼长的怎么样了，今日刚到田头就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同怀哥。”
程老头转头就见叫他的是隔壁稻田程同化。
“怎么了同化。”
程老头以为对方有事寻他，谁知对方开口便是。
“同怀哥，分家这事你做的不地道，那小七读书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你说你怎么能…”
程同化不好说太多只能点到为止。
程老头并不知王氏闹出的动静以为对方只是替大房抱不平不由开口道。
“儿大不由爹，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我老了就不跟着掺和了。”
程同化见他不愿多聊没再继续开口，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程老头看的一脸莫名其妙。
将几房田地都转一圈后程老头这才踱步回家。
眼见快要到家程老头被匆匆赶来的程同镇叫住。
“大哥你糊涂啊，你和我说实话分家是不是西房提出来的。”
程老头脑袋一懵首觉眼前发黑。
“同镇你说什么。”
“大哥，你就说分家是不是志进提的。”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是志非还是志强说的。”
程老头下意识便是两个儿子对他不满。
“大哥，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啊。”
程同镇将王氏在村口闹的那出与程烨说的话告知程老头。
程老头只觉气血汹涌哪知程同镇继续道。
“大哥，你可知村里人都在怎么传吗，说你把大房三房赶出老宅，以后养着西房一家。
说你偏心西房，公中供小七读书亏待西房这才分家。
说你目光短浅，好好金疙瘩不疼，偏疼好吃懒做的西房。”
程同镇也是心中有气，当初他们几房勒紧裤腰带供着志非读书，眼看他就要下场考试，结果程老头说不让读就不让读了，他们几房不肯，程老头仅说一句话，他没银钱，他们要想继续供，银子由他们出，那时程老太爷去世再加上刚分家他们哪有银钱，这事便耽误下来，这一耽误便到现在。
要说他们几房对程老头没气绝不可能，他一口气将听到的流言全数吐出，全然不顾程老头越来越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