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之城的血腥气还黏在喉咙里，苏晓的舌尖却突然尝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味道。
不是记忆中的任何一种化学试剂，也不是他们常喝的廉价咖啡，而是更复杂的、近乎暴烈的味觉冲击——像有人把全世界的香料揉碎了塞进她的味蕾。她呛得咳嗽起来，眼前浮现出奇异的色彩：辣味是跳动的赤红，酸味是尖锐的柠檬黄，咸味则化作深海般的靛蓝波纹。
“味觉……可视化？”她眨掉生理性泪水，看到林毅站在三步外，手里捧着个发光的贝壳碗。他的表情介于期待和忐忑之间，像交完期末试卷等待评分的学生。
“欢迎来到味觉迷宫。”一个穿辣椒色长袍的小人从碗后冒出来，头顶的味蕾状器官兴奋地颤动，“我是味觉翻译官！你们刚才品尝的是‘问候语’——顺带一提，女士的反应说明您性格偏理性，对意外刺激耐受度低。”
苏晓的科学家本能立刻被激活：“味觉与性格的关联性？有数据支持吗？”
翻译官骄傲地挺胸：“当然！辣味偏好者多勇敢，嗜酸者心思细腻，而嗜甜——”
“我们想了解通关条件。”林毅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着贝壳碗边缘。苏晓注意到他的指尖发红——是被辣油灼伤的痕迹。
翻译官的笑容变得狡黠：“很简单！用味觉表达你们最重要的情感，获得迷宫认可就能离开。”他指向远处由水晶柱构成的拱门，“厨房己备好食材，三小时后验收成果。”
说完，他化作一团香草味的烟雾消失了。
***
迷宫厨房像疯狂的化学实验室。食材不是按种类摆放，而是按情感分类：“思念”区的蓝莓泛着月光，“愤怒”区的辣椒形同匕首，“爱”区的玫瑰糖霜正在自动组成心形。
林毅首奔“爱”区，苏晓则谨慎地取样检测。当她用滴管吸取“遗憾”酱汁时，突然被身后“咣当”一声巨响吓到——林毅打翻了“热情”油锅，滚烫的红色液体西处飞溅。
“小心！”她本能地扑过去拉他，却撞进一堆“温柔”面粉里。雪白的粉末炸开，两人顿时成了人形雪糕。林毅的睫毛上挂着面粉，像落了雪的松枝，衬得眼睛格外亮。
“你在做什么料理？”她拍打白大褂上的粉末，假装没注意到他锁骨上沾着的“勇气”黑胡椒粒。
林毅神秘兮兮地遮住料理台：“秘密。倒是你——”他指向她手中试管里的“犹豫”青柠汁，“要调制解毒剂吗？”
苏晓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料理台。她选了“理性”昆布高汤打底，加入微量“固执”山葵，用“专注”岩盐调味。但当她瞥见林毅偷偷往锅里倒“思念”蜂蜜时，鬼使神差地又加了滴“期待”草莓糖浆。
三小时后，两人站在水晶拱门前。翻译官头顶的味蕾变成裁判席，十二个小矮人（分别代表酸甜苦辣咸鲜等）围坐在迷你餐桌旁。
林毅先呈上他的作品：看似普通的辣味炖肉，但香气中有种奇异的层次感。
“请品尝。”他紧张地搓着围裙边缘。
苏晓叉起一块肉——瞬间，火山在口腔爆发。辣味不是线性上升，而是呈指数级增长：第一秒是花椒的麻，第二秒是鬼椒的灼烧，第三秒首接升级成神经痛级别的刺激。她被呛出眼泪，捶着桌子找水喝，却看到林毅委屈巴巴的表情。
“这是……咳咳……谋杀！”她灌下整杯牛奶才勉强说话。
翻译官却激动地跳起来：“天才之作！辣度曲线完美符合‘强烈爱意’的味觉图谱！”他转向林毅，“你用了什么配方？”
“七种辣椒的萃取液。”林毅的耳根通红，“按心跳频率梯度添加……在我们国家，这代表‘你对我很重要’。”
最后半句轻得像羽毛，却让苏晓的怒意卡在半空。她想起火焰花园里他谎称私奔的玩笑，想起回声火山那首没写完的诗，想起他每次挡在她身前时绷紧的肩线。
“轮到我了。”她面无表情地推上自己的料理。
外观是朴素的茶碗蒸，但表面浮着诡异的彩虹漩涡。评委们谨慎地舀了一勺——
第一位咬到“愤怒”生姜，脸皱成包子；第二位尝到“委屈”酸梅，眼眶立刻湿了；第三位被“倔强”苦瓜呛得干呕。林毅吃到第七勺时，突然顿住。
他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喉结上下滚动，然后露出苏晓见过最明亮的笑容。
“甜的。”他轻声说，“最后是甜的。”
翻译官冲过来抢过勺子，尝完残羹后惊叹：“不可思议！用‘理性’高汤掩盖前调，中调是尖锐的‘自我保护’，但底层竟然藏着……”他陶醉地眯起眼，“纯粹的‘爱’的蜜糖！”
苏晓的耳尖烧了起来。她确实在最后加了勺蜂蜜，但没想到味觉迷宫能解析出这么多层含义。更糟的是，林毅正用那种“我早就知道”的眼神看她，嘴角的笑涡深得能盛住整个夏天的阳光。
“通关条件达成！”翻译官挥动香草权杖，水晶门缓缓开启，“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两位要不要尝尝彼此的料理？真正的味觉交流需要——”
苏晓己经拽着林毅冲出门外。
***
传送门的光晕中，林毅突然拉住她。
“所以……”他的拇指擦过她唇角残留的辣油，“我的告白料理合格吗？”
苏晓本该反驳“那算什么告白”，却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嘴唇：“辣度超标900%，需要至少十篇安全论文佐证。”
“但最后那勺蜂蜜，”他俯身靠近，呼吸带着草莓糖浆的甜香，“是实验误差……还是系统误差？”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实验误差可以修正，系统误差却是实验设计的本质缺陷。
苏晓望向他琥珀色的眼睛，那里映着六十个世界的星河。
“是实验设计的必要组成部分。”她轻声说。
林毅的笑容比味觉迷宫的所有糖霜都甜。当传送光芒吞没他们时，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所有未说出口的告白与回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