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剧痛像烧红的烙铁在皮肉里搅动时，我还以为自己会像阿爹阿娘那样，永远留在这片被血浸透的青石板上。
“林风这小杂种还没死透！” 粗哑的嗓音裹着冷风砸过来，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王家族长王屠手里的钢刀正往下淌血 —— 那是阿兄护着我时，被劈开后颈溅出的血。
我想爬，可断了的左腿根本使不上力。王家的修士像拖死狗似的拽着我的头发往院外走，路过祠堂时，我看见供桌上的林家牌匾被劈成了两半，阿爹亲手刻的 “守” 字正从木头上剥落。
“听说林家藏了株百年灵参？” 有人踹了我一脚，“搜遍了都没找到，这小子肯定知道。”
灵参是阿娘留给我的，她说我天生体弱，等我十六岁生辰就用灵参炼体，说不定能引气入体，成为真正的修士。三天前我还把它藏在院角的老槐树下，用青石砖压着，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 连引气入体的门槛都没摸到，哪配得上什么灵参。
王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时，我突然不怕了。阿爹说过，林家子孙就算死，也得睁着眼看清楚仇人是谁。我死死盯着他下巴上那颗黑痣，看着他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剜了你的心喂狗！”
剧痛突然从后心炸开。
不是刀伤，是一种滚烫的热流顺着脊椎往上冲，像有团火在五脏六腑里炸开。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咯吱作响，断了的左腿竟在发麻，伤口处的血不知何时止住了。
“这是……” 王屠的声音突然发颤，“他身上怎么有灵光？”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了无数碎片，有陌生的山脉图谱，有流转的灵力口诀，还有一枚戒指的模样 —— 那是阿爹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破烂，让我逃命时换个馒头钱。此刻那枚铜锈斑斑的戒指正贴在我掌心发烫，像有颗心跳在里面。
“管他什么鬼东西！” 有人喊，“先杀了再说！”
钢刀劈下来的瞬间，我本能地蜷起身子。预想中的剧痛没落下，反而听见 “当” 的一声脆响。王屠的刀竟断成了两截，断面还在冒着白烟。他盯着自己的手，突然发出惨叫 —— 接触过我身体的手掌正在溃烂，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是邪术！这小子练了邪术！” 人群炸开了锅。
我趁机滚到墙角，掌心的戒指烫得更厉害，恍惚间看见眼前多了道半透明的屏障。王家修士的刀剑砍在上面，全被弹了回去。有个修士不信邪，非要冲过来，刚碰到屏障就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瞬间被吸成了干尸。
那团干尸掉在地上时，我听见戒指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解锁了。
“妖物！林家果然藏着妖物！” 王屠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挥刀砍向其他王家子弟，“快撤！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们跑的时候踩翻了阿娘腌咸菜的坛子，酸臭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子，我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到最后，一口黑血喷在戒指上，那枚破戒指竟突然发出柔和的白光，把我整个裹了进去。
再睁眼时，我躺在一片白雾里。
脚下是软绵绵的云絮，西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远处有座模糊的石台，上面摆着个三足鼎，鼎里飘出的香气一钻进喉咙，胸口的伤就不疼了。我摸了摸左腿，断骨处居然在发痒，像是有新肉在长。
“这是…… 哪里？”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沙哑，却比刚才有力多了。
指尖碰到石台时，那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 这是灵幻空间，是林家祖辈偶然得到的宝物，能储物，能疗伤，里面的时间比外面慢十倍。阿爹大概到死都不知道，他以为的破烂，竟是能救命的宝贝。
鼎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我忍不住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鼎沿，就听见空间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吗？” 是个女声，清润得像山涧的泉水，“王家的人刚从这边跑了，这里有没有幸存者？”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躲。可这空间是戒指变的，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出去。正急得团团转，白光突然褪去，我竟又跌回了林家后院，只是身上的伤己经好了大半，连断腿都能勉强站立。
月光从祠堂的破窗照进来，落在来人的白裙上。她手里握着柄玉剑，剑身映出我满脸血污的样子，倒像是我才是那个杀人的恶鬼。
“你是林家的孩子？” 她蹲下来时，我闻到她袖袋里飘出的药香，和阿娘熬药时的味道很像。
我往后缩了缩，握紧了手里的戒指。阿爹说过，修士都喜欢抢宝物，尤其是这种看不出来历的东西。
“别怕。” 她的指尖悬在我头顶三寸处，一股温和的灵力像羽毛似的扫过我的伤口，“我是青云宗的柳如烟，路过此地。”
青云宗？我听说过，是灵霄大陆上数一数二的修仙宗门。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我们这种连引气境修士都没有的小家族？
她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从袖袋里取出个瓷瓶：“王家勾结黑暗势力，宗门早己盯上他们。只是没想到……”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尸骸，玉剑的光晕暗了暗，“来晚了一步。”
黑暗势力？我想起王屠刚才砍人时，眼里闪过的灰黑色雾气。阿爹上个月去镇上换米，回来就说山北有修士被魔气侵体，变得见人就杀。当时我还笑他老糊涂，现在才知道，那些被当成传闻的东西，早就藏在我们身边了。
“这枚戒指。” 柳如烟突然看向我掌心，“能给我看看吗？”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可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想起阿娘说 “真正的好人眼里不会有贪念”，还是把戒指摘了下来。铜锈在她指尖蹭了蹭，竟簌簌地往下掉，露出里面银白的纹路 —— 那纹路像极了刚才白雾里的石台图案。
“混沌灵体，竟在这种地方觉醒了。” 她轻叹了一声，把戒指还给我时，眼神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愿意跟我回青云宗吗？”
我愣住了。修士收徒都要测灵根，像我这种连引气都做不到的废柴，怎么可能被青云宗看上？
“你看。” 柳如烟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放在我手心，“试着把刚才感受到的那股热流，往指尖聚。”
我想起在白雾里时，那团流遍全身的暖意。试着凝神去想，掌心果然开始发烫。枯枝接触到掌心的瞬间，竟冒出了嫩芽，眨眼间就长成了株青竹。
“这是……” 我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混沌灵体可以容纳任何属性的灵力，” 柳如烟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我心上，“王家灭你满门，或许不只是为了灵参。他们背后的黑暗势力，最忌惮的就是混沌灵体。”
黑暗势力。灭门之仇。
我握紧青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竹身被我捏出了裂痕，却在接触到戒指的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我跟你走。” 我抬起头时，看见柳如烟的白裙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极了阿娘生前最喜欢的那株月下白。“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变强。” 我盯着她的眼睛，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强到能把王家，还有他们背后的东西，一个个都揪出来。”
柳如烟看着我，突然笑了。那是我今晚第一次看见有人笑，她的笑像月光落在泉水里，让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些。
“好。” 她伸出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柳如烟的弟子。青云宗的功法，炼丹术，阵法，只要你想学，我都教你。”
我握住她的手时，戒指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我没慌，因为能感觉到，那白雾般的空间正在轻轻震动，像是在欢迎它的新主人。
离开林家废墟时，柳如烟用玉剑在院门口立了块石碑。月光照在碑上，我看见她刻的不是 “林家”，而是 “待归”。
“等你有能力了，就回来重建这里。”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但在此之前，你要记住 —— 仇恨是动力，却不能变成困住你的枷锁。”
我望着远处王家所在的方向，握紧了掌心的戒指。阿爹阿娘，阿兄，你们等着。我林风活下来了，总有一天，会让所有害过我们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而现在，我要先跟着眼前这位白衣胜雪的师尊，踏上那条能让我变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