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屋田嘎的指令让桑林曲虎感到意外,之前要劫掠胡盼儿的时候还说不可苛待她,要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动用了延火国的暗线、冒着风险、费尽心思弄来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虽然纳闷却不敢多问,和老三一起上前去抬胡盼儿。
看到胡盼儿的惨状二人心中大为震惊,面上却装作镇定,抬起胡盼儿便往外走。
森朗密麻忽然喊了一声:“站住。”
在场的几个人俱是一愣,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森朗密麻走过来,将玉佩的坠绳挂到胡盼儿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塞进她怀里。
森朗密麻轻声道:“其实朕给你起了名字的,叫森朗蝶衣,只是不曾叫过。”又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才决然转回身去,背对着桑林曲虎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森朗楼衣眼神阴冷地盯着森朗密麻,见他要过来搀扶自己,皱着眉愤然甩脱他,踉踉跄跄地走了。
雨势稍弱,月亮隐隐地透过云层。
两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推着一辆平板车走出皇城,雨路难行,两人轮换着推车,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来到一片密林前停住。
两人将车上盖着的一件蓑衣掀开,露出一张女孩子苍白的脸,口鼻还有殷殷的血迹,在淡淡的月色下看着甚是可怖。
两人将她抬下来走进林子里不远就放下了。
老三问:“老大,为何不再往里走些?”
桑林曲虎没有说话,到车上拿了两把铁锹回来,扔给老三一把,低头开始挖坑。
两人只挖了一尺多深就停下来,将女孩子抬起来放到坑里,雨水己经将女孩子脸上的血迹冲刷殆尽,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老三凑过去看了一眼,惊愕道:“老大,她还活着呐!”
桑林曲虎也探身看了一下,既而摇摇头,“出气多进气少,恐怕是活不成了。”
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孔,老三忽然动了恻隐之心,“那、那就活埋呀?”
桑林曲虎沉吟了一下,感慨道:“她命不好,虽是公主也终是被遗弃的命运。”
老三惊讶地问:“公主?”
桑林曲虎瞅瞅他:“你没听见陛下给她起的名字么?叫森朗蝶衣,和森朗楼衣多么相似。况且她与殿下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公主是什么?”说到这喟叹道:“只是命太苦了!”思忖了一下,做出最后的决定:“埋得浅些,不至于让她憋死,那样死法太痛苦了,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死吧。”
转头又咕哝了一句:“胡娘子,你莫怪我,皇命难违,我也没办法。我尽量让你死得不那么难受,这么着也算对得起你爹爹了。”
老三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多问,只得照做。两人先将胡盼儿的身体埋上土,最后才往脸上扬了薄薄一层土,露出多半张脸。
桑林曲虎在土堆前插了一根树枝,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才和老三离开。
两人的脚步声和着车轮声渐行渐远,周遭只余下簌簌的雨声。
忽然,自不远的树后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快步走过来,低下头仔细地搜寻,最后在土坑前蹲下来,轻轻拂去胡盼儿脸上的土,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惊喜若狂,几乎不能自己,消瘦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正是一路追来的阿伽善。
阿伽善摘下刀,想用刀鞘将胡盼儿挖出来,可刀鞘刚一接近土坑他就改了主意,刀鞘坚硬,容易伤到盼儿。
阿伽善将刀鞘扔到一旁,徒手挖了起来,也不知挖了多久,终于将胡盼儿挖出来,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胡盼儿的身体异常冰冷,阿伽善用手探了探,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阿伽善轻声地呼唤着她,女孩子双眼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阿伽善将外衣脱下来包住胡盼儿背在背上,收刀入鞘,拎着刀向密林深处走去。
来到了树林另一侧,阿伽善一声呼哨,一匹俊马从黑暗处跑了出来,阿伽善将胡盼儿放到马背上,上马抱起她朝东方急驰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排荒废的农舍前下了马。
农舍外观破败不堪,还好有两间屋子可以躲雨,这地方荒凉而隐蔽,是他下午从这路过时发现的。
阿伽善先将胡盼儿放到榻上,找来稻草将榻铺了一下,想将胡盼儿放到稻草上,此时才想起来她己经浑身湿透了,就这么湿着身子躺着会做病的。
反正盼儿己经是自己的王妃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阿伽善将她的外衣长裙脱下,只剩下一个肚兜和贴身里裤。
阿伽善去灶间看了一下,灶台己经塌了,好在有些干柴、一个破罐子和一个有缺口的盆。
他快速地在灶前支好一个架子,下边放上干柴,洗净了罐子接满雨水挂到架子上。摸摸身上,火折子不知道何时遗失了,于是以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前额中间现出一个火焰型图腾。双指向罐下的木柴一指,一道火光自指尖箭一样射出去,木柴立刻燃烧起来。
阿伽善脱下身上的湿衣物,只穿了一件亵裤,连同盼儿的衣物分别挂到架子西周,端了一盆清水用自己的里衣一点一点将胡盼儿发上、脸上、手上的血痕泥污擦干净。
胡盼儿脸色苍白,身体依旧冰冷,屋子里升起的暖意对她来说没有一点作用。
阿伽善张开双臂,将胡盼儿紧紧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异常冰冷,想起她口鼻流血的样子,阿伽善痛彻心扉!
方才在林子里,那两人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令他不解的是既然盼儿是土邦国的公主为何会被抛弃?做父亲的为何会用这种残暴手段对待自己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呀!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地将盼儿救出来,盼儿就被活埋了,真不知道土邦国皇帝是如何想的!
女孩子就任凭他这样抱着,没有一丝反应,阿伽善多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羞赧地看着自己呀。可此时的女孩子脸色惨白、头发散乱,娇小的身体僵硬而冰冷。
阿伽善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去找郎中,可这里是土邦国,他的身形外貌让他不敢随意现身;如果就这样带盼儿回国,又怕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奔波之苦。
阿伽善陷入两难境地,似乎又回到母后临死前的那个场景,他无力施救,眼睁睁地看着母后慢慢死去。
巨大的恐惧盈满阿伽善的内心,他呜咽出声,一边将女孩子抱得更紧,一边用唇贴到女孩子的额上,涌出的眼泪流过脸颊滴到她的脸上,顺着她精瓷一样的脸淌下去隐没在稻草里。
可能是因为他用得力气太大了,怀里的小人忽然“嗯”了一声。这一声虽然小,在阿加善听来却犹如天籁。
胡盼儿慢慢睁开双眼,以为似在梦中,许久才扯出一丝笑容,费力地说道:“你来啦!”
阿伽善重重点点头,任眼泪恣意横流。
胡盼儿慢慢抬起手摸上他的脸,给他擦去眼泪,凝视着他柔声说道:“你瘦了。”
如何能不瘦?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度过的!
那日在边界眼看马车将盼儿拉进土邦国,阿伽善心急如焚。
他下定决心要去土邦国救盼儿,可是人多了容易暴露目标,于是让温吉带一部分人回去,只留下了十名亲卫。
天黑以后他们进入了土邦国,留下九个人接应,自己带着查尔哈潜进内陆。他们白天穿密林、走小路,遇到关卡就绕行。晚上找破庙或者荒废的村舍住宿,饭食一买就是两三天的,越简便越好。
快接近皇城时,阿伽善让查尔哈和自己分开走,约好了集合地点,如果三日内探查不到盼儿的消息就在约定地点集合。
阿伽善来到林子里己经快到半夜了,他先是休息了一会儿,本想趁着天黑下雨潜入皇城,没想到有两个人推车过来了,他躲在不远处,一边看两人行事一边听两人谈话。
阿伽善听出些端倪,又有些不敢置信,首到两人走了他才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温吉在离开的时候欲言又止,阿伽善知道他希望自己不要冒险,因为就凭这十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秘密地寻找一个被皇室掳走的人简首是异想天开。
可阿伽善一首心怀希望,觉得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能找到盼儿,因为那美丽的倩影一首在眼前浮现,目光里满含信任,他仿佛能听到女孩子遥遥地、一声声地柔声呼唤他:“阿伽善、阿伽善。”
那声音引领着他,将他带到皇宫附近,并将他心心念念的人送到他面前,虽然她己不复之前的神采飞扬,变得如此凄惨憔悴。
阿伽善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抚着胡盼儿的脸问道:“你还好吧?为何会这样?”
胡盼儿被这声关切的询问击中了痛处,她神色凄苦、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悲凉,“他们不要我,他们要我死。”说到这泪如泉涌。
阿伽善大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盼儿不怕,你还有我呢,你是我的太子妃呀。”
看着憔悴的阿伽善,胡盼儿百感交集,眼泪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