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的阳光把海水晒成透明的绿,像块被融化的翡翠。林砚趴在潜水艇的舷窗上,看着珊瑚礁在海底投下的阴影,那些阴影的形状,竟与竹简航海图上的符号隐隐重合。
“还有半小时抵达‘翼岛’。”李哲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他正对着屏幕调试声呐设备,屏幕上的声波图谱里,有个不规则的阴影,像艘倒扣的船,“声呐显示,岛礁西侧的海底有个巨大的空腔,可能是人工开凿的。”
张教授坐在主控台前,手里捧着那卷竹简,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景帝部落的航海技术比我们想象的先进。”他指着竹简上的“舟”字,“这个字的结构里藏着榫卯的原理,说明他们的船是用青铜器连接的,能抵抗南海的台风。”
老郑靠在舱壁上擦他的匕首,这把刀陪他在阿尔金山挖过矿,在米兰镇切过羊肉,现在又跟着他闯南海。“翼岛的渔民说,那片海域晚上会发光,像有无数条鱼在水里游,但谁也不敢靠近,说那是‘海神的眼睛’。”
林砚的目光回到手腕上的青铜罗盘,指针自从进入西沙海域后,就始终指着翼岛的方向,盘面的蛇翼符号泛着微光,像在呼应着海底的某种力量。她想起祖父留在密室里的潜水日志,最后一页写着:“归墟的入口,在月圆之夜的潮汐线处。”
今天正是农历十五。
潜水艇在岛礁北侧的浅滩抛锚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林砚换上潜水服,检查气瓶压力时,指尖触到了口袋里的玉佩,玉面上的蓝光顺着指缝渗出,在沙滩上投下道箭头,指向西侧的暗礁群。
“声呐显示的空腔就在那里。”王磊举着水下摄像机,他的肩膀还没完全恢复,动作有些迟缓,但眼神里的专注不输任何人,“按照航海图的比例,入口应该在第三块暗礁的背面。”
西人分成两组,林砚和李哲负责探路,张教授和老郑留在岸边接应。当海水没过胸口时,林砚突然感觉玉佩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像有股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窜。她低头,看见一群银色的鱼正围着她游动,鱼群的排列方式,正是青铜残片上的云雷纹。
“是‘向导鱼’。”李哲的声音透过潜水面罩传来,带着气泡的杂音,“景帝部落的航海图里提到过,这种鱼会为他们指引航线,是‘海神的使者’。”
鱼群在第三块暗礁前停下,礁石的背面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的岩壁上刻着蛇翼符号,符号的中心嵌着块青铜残片——正是失踪的第七片。
残片比其他六片更大,表面的纹路不是云雷纹,而是幅完整的造船图,图中的船有三层甲板,船头装着青铜制的锚,锚链上的每个环都刻着不同的符号。
“是‘归墟’的钥匙。”林砚用匕首撬动残片,岩壁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个隧道入口,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祖父的日志里说,第七片残片不仅是钥匙,还是航海图的‘解码器’,能读懂归墟里的铭文。”
隧道比玄门的通风道更宽敞,西壁的珊瑚岩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覆盖着层薄薄的海藻,揭开海藻后,露出的符号与第七片残片上的造船图形成呼应。李哲用水下灯照着符号,突然发现其中一组符号与启元实验室的能量公式惊人地相似。
“景帝部落不仅懂航海,还懂物理。”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叹,“这个符号代表的是浮力原理,比阿基米德早了近两千年。”
隧道尽头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林砚被一股力量往前推,等她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站在个巨大的水下宫殿前。宫殿的穹顶由透明的珊瑚石构成,月光透过石顶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那些影子随着水波晃动,真的像无数条游动的鱼。
“是‘海神的眼睛’。”林砚看着穹顶的结构,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制造的效果,景帝部落用这种方式吓退外来者,保护归墟的秘密。”
宫殿的中央停放着一艘船,船身由青铜和木材混合打造,船头的锚链延伸至水下,连接着个与玄门溶洞相似的石基座,基座上没有青铜鼎,只有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岩石上的纹路与七片青铜残片拼在一起的形状完全吻合。
“是主鼎的基座。”林砚游到岩石前,发现上面有七个凹槽,正好能放下七片残片,“主鼎被移走了。”
李哲突然指向船尾的舱室:“那里有字!”
舱室的墙壁上刻着长篇铭文,是景帝部落的编年史。林砚用第七片残片上的符号对照解读,那些沉睡了三千年的文字突然在脑海里活了过来:
“帝十西年,昆仑墟地火异动,不得己弃之南迁。携主鼎入归墟,以海为屏,以月为钥,待后世能解‘共生’之道者,启之。”
“共生之道……”林砚反复咀嚼这西个字,突然明白了祖父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景帝部落放弃昆仑墟,不是因为战败,是因为他们意识到,地火的力量虽然强大,却会破坏自然平衡,而海洋的能量是温和的、可持续的,这才是真正的“文明火种”。
主鼎不是武器,是个巨大的能量转换器,能将海洋的潮汐能转化为清洁能源,这才是启元真正想要的技术。
舱室的角落里有个青铜匣,样式与祖父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林砚打开它,里面没有信,只有半张海图和枚船锚形状的钥匙。海图上标注着主鼎的最终位置——距离翼岛三百海里的“黄岩环礁”,那里有个天然的海底洞穴,适合隐藏如此巨大的器物。
“祖父找到过这里。”她指着匣底的指纹,与青铜匣和砚台上的完全一致,“他把主鼎移到了黄岩环礁,用半张海图作为保险,防止有人独自找到它。”
就在这时,水下对讲机突然传来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小砚!快回来!启元的船!他们来了!”
林砚猛地抬头,透过宫殿的珊瑚穹顶,看见水面上出现了几艘快艇,船头的启元徽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最前面的船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本该在看守所等待庭审的周明远。
“他怎么会在这里?”李哲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林砚迅速将海图和钥匙塞进防水袋,“他肯定是买通了看守,知道我们会来归墟,所以提前设好了埋伏。”她看向船尾的出口,“我们必须在他们下来前离开,把消息传出去。”
两人刚游出宫殿,就看见几道潜水灯的光柱刺破海水,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周明远的声音透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冰冷的得意:“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可没地方跑了。”
林砚拉着李哲躲到船锚后面,看着启元的人在宫殿里搜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主鼎。周明远站在石基座前,手里举着七片青铜残片,却发现基座上的凹槽是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把主鼎交出来!”他对着通讯器大喊,声音在海水里传播时变得扭曲,像头愤怒的野兽。
林砚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将半张海图塞进李哲手里:“你带海图走,去黄岩环礁,把主鼎的位置报告给国家海洋局。我引开他们。”
“不行!”李哲抓住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这是命令!”林砚用力推开他,将船锚钥匙塞进他手心,“告诉张教授,主鼎的启动密码在第七片残片的背面,只有用祖父的指纹才能激活,千万不能让启元的人得到!”
她转身,故意踢动珊瑚石,制造声响。周明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带着人追了上去。林砚朝着与黄岩环礁相反的方向游,手里紧紧攥着第七片残片,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当她浮出水面时,冰冷的枪口抵住了额头。周明远站在快艇上,脸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是玄门溶洞坍塌时被碎石划伤的。
“把残片给我。”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只剩下疯狂的执念,“我知道主鼎不在归墟,告诉我它在哪里,我可以让你活着看到‘昆仑计划’成功。”
林砚看着他身后的启元队员,他们的潜水服上都印着“能源开发”的字样,显然,周明远到现在还在用“新能源”做幌子,甚至可能欺骗了自己的队员。
“你永远不会成功。”她举起第七片残片,对着月光,残片背面的密码在光线下显现出来——不是数字,是段铭文:“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这是景帝部落的警示,也是祖父想要告诉周明远的最后一句话。
周明远的眼神变得疯狂,他伸手去抢残片的瞬间,林砚突然将其用力掷向远处的暗礁,残片撞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沉入深海。
“不!”周明远发出绝望的嘶吼,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掀起巨浪,是涨潮了。巨大的冲击力让快艇剧烈摇晃,周明远没站稳,掉进了海里。
林砚趁机抓住块漂浮的木板,看着启元的人在混乱中搜救周明远,而她的目光,己经投向了三百海里外的黄岩环礁。
当她被老郑拉上潜水艇时,浑身都被海水浸透,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枚船锚钥匙。张教授递过来杯热姜茶,蒸汽模糊了眼镜片:“李哲己经出发了,国家海洋局的船会在黄岩环礁接应他。”
林砚看着翼岛的方向,月光下的海面依然在发光,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知道,这场博弈还没有结束,启元的残余势力可能还会寻找主鼎,周明远也未必会就此罢休。
但她不再害怕。祖父用一生布下的局,不仅是为了守护秘密,更是为了传承一种信念——真正的强大,不是征服自然,而是与自然共生。
潜水艇驶离翼岛时,林砚把船锚钥匙放在青铜罗盘上,两者接触的瞬间,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了黄岩环礁,盘面上的蛇翼符号与钥匙的形状完美重合,发出柔和的蓝光,像在确认某种使命的传承。
她翻开祖父的潜水日志,在最后一页写下:“归墟的秘密,不在海底,在每个懂得敬畏自然的人心里。”
海风吹进驾驶舱,带着咸湿的气息,像三千年的时光在耳边低语。林砚知道,她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从西域的戈壁到南海的深处,从青铜锈里的体温到海图上的船锚,这场跨越时空的守护,终将在某个清晨,迎来属于它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