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或许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苏州城里的商贾之子,他是京中贝勒赏识的画师,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交汇,终究要各自延伸。
第二日清晨,沈砚舟刚打开店门,就见苏慕言站在台阶下。他换了件藏青色的旅袍,背着简单的行囊,手里却拿着一卷画。
“沈公子。”
“先生还没走?”沈砚舟有些惊讶。
“这是给你的。”苏慕言将画递过来,“昨日画的,寒山寺的那片松林。”
沈砚舟接过画,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心里一颤。画轴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
“多谢先生。”
“告辞。”苏慕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踏上了码头的船。
沈砚舟站在岸边,看着那艘船渐渐驶远,首到消失在晨雾里。他紧紧攥着那卷画,指节泛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回到店里,沈砚舟将画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画中的松林依旧笼罩在晨雾里,只是这一次,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坐在青石上作画的白影,能闻到松脂和墨香混合的气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沈砚舟依旧打理着沈记,只是话更少了些,常常对着那幅画出神。伙计们都以为他是得了幅好画,爱不释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不是画,是画里的人。
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沈砚舟正在核对账目,忽然听到伙计说,有位京里来的客人要见他。
他走出柜台,便愣住了。
苏慕言站在店中央,穿着件玄色长衫,比三个月前清瘦了些,眼神却依旧清亮。他身后跟着个小厮,背着个不小的行囊。
“沈公子,别来无恙?”
沈砚舟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他走上前,才发现苏慕言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先生怎么……”
“贝勒府的事了了,”苏慕言环顾着熟悉的店铺,“想着苏州的墨好,就回来了。”
沈砚舟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瞬间涌遍全身。他看着苏慕言,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里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等待,都值了。
“店里的墨,还等着先生来挑呢。”沈砚舟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慕言笑了,这一次,笑得很真切,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那天晚上,沈砚舟关了店门,带着苏慕言去了河边的酒楼。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像铺满了碎银。
“先生在京里,一切都好?”沈砚舟给苏慕言斟满酒。
“还好,”苏慕言抿了口酒,“只是京里的墨,总觉得不如沈记的好。”
沈砚舟笑了,心里却暖暖的。他知道,苏慕言想说的,不止是墨。
两人聊着天,从书画聊到笔墨,从苏州的雨聊到京城的雪。酒过三巡,苏慕言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也染上了水汽,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柔和。
“沈砚舟,”苏慕言忽然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砚舟的心猛地一跳,酒意瞬间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