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六月,潮声像一张旧唱片,反复播放着盐粒与铁锈的合奏。沈洛把最后一箱蓝玫瑰搬上码头,花瓣上还沾着夜露,像被月光吻过的泪。他要在日出前把花送到“落日航线”——一艘改装成浮动餐厅的驳船,今晚是它试航的第一夜。
船舷边,有人俯身调试探照灯,背影被灯影拉得很长。沈洛走近,闻到风里带着一点机油与柠檬草的混合味。那人回头,额前的碎发被灯映成淡金色,声音低而稳:“蓝玫瑰?订花的是我吧,我叫陆逐。”
沈洛把花单递过去,指尖碰到陆逐的手背,温度比夜风高。陆逐接过,指节在单据上轻轻一点:“花很美,但缺了点声音。”
“声音?”沈洛挑眉。
“对,”陆逐笑,“蓝玫瑰该有海浪伴奏。”
蓝玫瑰不是天然品种,而是沈洛用银离子染液反复浸染才得到的。花瓣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深海里的星。陆逐把花插进船头的玻璃管里,灌入海水,花枝竟在液体里缓缓舒展,像被唤醒的鲸。
沈洛站在一旁,看陆逐用螺丝刀固定灯架,动作利落得像在拆解一场风暴。
“你常出海?”沈洛问。
“以前跑货运,现在跑餐厅。”陆逐答,“海上的日子比陆地简单,风就是方向。”
沈洛没接话,只是伸手,指尖在蓝玫瑰边缘轻轻一碰,花瓣留下一点水痕,像无声的回应。
试航当夜,海雾浓重。陆逐把餐厅开到离岸三海里,灯火映在雾里,像一座漂浮的岛。客人散去后,甲板只剩他们两人。陆逐递来一杯用玫瑰酿的朗姆,酒液在杯里晃动,像一小片被凝固的晚霞。
“尝尝,”陆逐说,“能听见海浪的回声。”
沈洛抿了一口,酒液冰凉,却在喉咙里烧出一条火线。他抬眼,看见陆逐的睫毛在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像玫瑰的刺。
“回声听见了,”沈洛低声说,“还听见你的心跳。”
陆逐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伸手,指尖在沈洛的唇角轻轻一擦,带走一滴酒。
“心跳太吵,”他笑,“要不要让它安静?”
安静的方式是一个吻。
陆逐的唇带着朗姆的烈,舌尖却藏着玫瑰的甜。沈洛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在胸腔里放大,像海浪拍岸。吻很深,却带着克制的温柔,像怕惊扰蓝玫瑰的梦境。
吻结束时,海雾忽然散去,月光落在甲板上,像给两人铺了一层银白的毯。
之后的半个月,沈洛每天把蓝玫瑰送到落日航线。陆逐把船停在不同的海域,有时是珊瑚礁边,有时是沉船旧址,有时只是一片空旷的蓝。玫瑰在海水里越开越盛,花瓣边缘却渐渐泛起银白,像被月光漂洗过的雪。
沈洛发现,陆逐会在每片花瓣背面用极细的笔写下一行坐标——那是他们当日停泊的位置。
“你在画地图?”沈洛问。
“在画航线,”陆逐答,“等玫瑰开到第七瓣,我们就到终点。”
“终点是哪里?”
陆逐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在沈洛的掌心写下一个字母:N。
北极?沈洛挑眉。
陆逐笑:“北极有极昼,蓝玫瑰不会凋谢。”
第七瓣蓝玫瑰绽放在一个无风的夜。陆逐把船开到北纬六十六度,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极光。极光像一条流动的绿绸,在天空里缓缓舒展。
沈洛站在船头,看陆逐把最后一朵蓝玫瑰放进一只真空玻璃管里,管壁刻着一行小字:北纬66°,零点零七分,心跳同步。
“终点到了。”陆逐说。
沈洛没说话,只是伸手,环住陆逐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终点之后呢?”沈洛问。
“之后是起点。”陆逐答。
极昼的光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白昼。陆逐把船停在浮冰边缘,两人并肩坐在甲板上,看极光在头顶流转。沈洛的指尖在陆逐的手背上画圈,圈住一个心跳,再画一个,首到心跳重叠。
“玫瑰会老,”沈洛低声说,“极光不会。”
“极光会散,”陆逐答,“我们不会。”
吻落在极昼的光里,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潮汐。
陆逐的唇带着冰的凉,舌尖却藏着极昼的暖。沈洛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与陆逐的重叠,像两片极光在天空里交汇。
吻很深,却带着极昼的温柔,像怕惊扰蓝玫瑰的梦境。
吻结束时,极光忽然散开,像给两人让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回到海城时,己是深秋。沈洛在码头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店名就叫“落日航线”。门口摆着一排真空玻璃管,每管里装着一朵北极带回来的蓝玫瑰,管壁刻着不同的坐标。
陆逐把船停在店门口,每天傍晚都会带一束新的蓝玫瑰回来。玫瑰在真空管里永不凋谢,像一场被凝固的极昼。
沈洛把最后一朵蓝玫瑰插进一只手工吹制的玻璃瓶里,瓶底刻着一行小字:北纬66°,心跳同步,永不散场。
陆逐站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玫瑰会老,”沈洛低声说,“我们不会。”
“极光会散,”陆逐答,“我们不会。”
吻落在秋日的阳光里,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落日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