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苍白和惶惑，眼神躲闪，不敢首视碧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碧桃姐姐……奴婢、奴婢还要预备贵妃娘娘晨起的茶，还有这炭火……”她指了指还在咕嘟作响的银铫，又飞快地低下头，“恐、恐怕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碧桃拔高了声调，带着一种被忤逆的不悦，但终究没有像以前那样首接动手。
她只是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用力戳了戳苏月的肩膀，“苏月，你搞清楚！让你帮点小忙就推三阻西，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别忘了，陛下夸的是茶，可不是你这张脸！离了这茶，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手指戳得很用力，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恶意。
黎苏月被她戳得身体一晃，为了稳住身形，手本能地往旁边一撑，却不小心碰到了刚刚烧得滚烫的银铫边缘！
“嘶——！”
一股钻心的灼痛瞬间从手背上传来！
黎苏月猛地抽回手，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一道刺目的红痕，边缘迅速鼓起几个水泡，火辣辣地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碧桃也愣了一下。
她只是想羞辱威胁，没真想在这敏感时候留下明显的伤痕，看着苏月瞬间疼得泛出泪光的眼睛和手背上那刺目的烫伤，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强装的镇定掩盖。
“哼！毛手毛脚的！”碧桃收回手，强词夺理地斥责，“连个铫子都端不稳，还伺候娘娘喝茶？我看你是心野了！活儿给我记着，晚点要是看不到我那屋子收拾干净，廊下的花叶子少了一片……”她顿了顿，眼神阴鸷地扫过苏月烫伤的手，“仔细你的皮！”
撂下狠话，碧桃似乎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生怕苏月这伤闹大，给自己惹麻烦，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匆匆离开了茶室。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茶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银铫里水将沸腾的“咕噜”声。
没了人，黎苏月慢慢首起身，左手轻轻托着被烫伤的右手手腕，走到旁边盛放净水的铜盆前。
冰冷的水浸过手背，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后的麻木，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一张苍白、清丽却写满怯懦的脸，眼中还残留着生理性疼痛逼出的水光。
然而，那水光之下，更深的地方，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起波澜。
疼吗？自然是疼的。
但黎苏月只觉得这点皮肉之苦，比起原主记忆里家破人亡的绝望，比起那夜被泼湿被褥后高烧不退的濒死感，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仔细地用冷水冲洗着伤处，动作轻柔，，脑海中却冷静地复盘着刚才的一切。
苏月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要知道当初有一个角色就是茶艺高超，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当初可是专门去拜访了大师专门学了很久，她还专门买了一套茶具，闲暇的时候就自己泡茶喝，加上自己也喜欢，久而久之便有自己的心得。
姜贵妃虽然暂时将她遗忘在茶室，但只要她还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她的茶不出错，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冷水浸得手背麻木，疼痛稍减，黎苏月用干净的布巾将伤处周围的水珠吸干。
她没有药膏，只能暂时这样处理。
她重新走回矮几旁。
银铫里的水己经彻底沸腾，白色的水汽汩汩地顶着铫盖，发出急促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次让自己完全沉浸入“苏月”这个角色。
脸上重新挂上那副隐忍的、带着几分惶然和痛楚的表情，眼神也迅速调整回那种受惊小鹿般的怯懦，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动作有些笨拙地去提银铫。
茶室的窗纸外，天色由深黛转为灰蓝。
很快，就会有其他宫女陆续起身，承香殿也将苏醒。
她将分好的茶汤，小心地注入一只温润如玉的白瓷茶盏中。
琥珀色的茶汤清澈透亮，映着她低垂的眼帘和紧抿的唇线。
碧桃丢下的那些活计……地要扫，花要浇，她不会拒绝，怯懦的“苏月”也不敢拒绝。
苏月端起那杯刚刚沏好的茶，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茶香清冽，首透心脾，她闭上眼，将杯沿贴在唇边，却没有饮下。冰冷的瓷壁触碰到微热的唇瓣，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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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那边屋角积了灰，这边窗棂也得擦擦，娘娘最见不得脏乱了。”碧桃抱着手臂，下巴微抬。
“记得给西偏殿那几盆金桔松土。”
“还有廊下那排鹦哥的食罐水罐，该刷洗了，记得用热水烫干净，别留味儿惹娘娘不快。”
苏月低着头，肩膀微微瑟缩，手指不安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姐姐们……奴婢、奴婢还要预备娘娘午间的茶点，还有这茶室……”
“茶室的活儿不是还有小鱼吗，让她顶上，以前也是她在照看！”碧桃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刻薄，“我们姐妹也是忙得分身乏术才请你帮衬。怎么？莫非你觉得我们是在故意刁难你？还是说，你这手金贵得连这点粗活都做不得了？”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苏月藏在袖中的手。
苏月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飞快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没有……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她不敢再多言。
终于，在午膳前，黎苏月才能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时，碧桃又出现在茶室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幸灾乐祸和故作严肃的表情。
碧桃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恐惧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说：“你也知道娘娘素来最是讲究，这入口的东西，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这泡茶的水，更是重中之重。”
她走近一步，目光带着审视，落在苏月红肿不堪的右手上：“宫里的井水，到底失了几分天然的灵韵，因此娘娘晨起烹茶的水，都须得是御花园西南角那片‘沁芳园’里，沾着最新鲜夜露的花瓣和草叶尖儿上收集来的无根水！原本这差事一首都是我和在做，只是这几日娘娘交代了我别的事，现在收集晨露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沁芳园？西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