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抬头，望向昭阳殿那依旧恢弘的殿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各宫妃嫔早己按位份坐定，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上首主位，姜贵妃一身正红色蹙金绣鸾鸟朝凤宫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她端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黎苏月莲步轻移，行至殿中，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声音清越：“臣妾苏月，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礼仪无可挑剔，姿态放得足够低。
然而，这声“臣妾”，却如同尖针，狠狠扎进了姜玉婉的耳中！
曾几何时，这个卑微的宫女在她面前只能自称“奴婢”，只能跪地请安！如今，竟敢与她姐妹相称？！
姜玉婉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紫檀木里！
她盯着下方那张清丽绝伦、此刻更显尊贵的脸，胸中的恨意如同毒火翻腾！就是这个贱人！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妃嫔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姜贵妃和宸妃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姜玉婉没有立刻叫起，也没有赐座，只是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苏月，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久，姜玉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宸妃妹妹真是好大的福气啊。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礼……本宫可当不起。”
这话语里的刻薄和怨毒，毫不掩饰。
黎苏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神色。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婉，听不出丝毫波澜：“娘娘说笑了。臣妾蒙陛下错爱，心中惶恐。娘娘的教诲，臣妾时刻铭记于心，时刻谨守本分不敢忘。”她姿态放得更低，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谦卑。
姜玉婉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好一个谨守本分！你所谓的本分，就是狐媚惑主，踩着本宫的脸面往上爬吗？！苏月！本宫真是小瞧了你！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子！”
让殿内所有妃嫔都变了脸色！几个胆小的甚至吓得缩了缩脖子。
黎苏月缓缓首起身，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姜玉婉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婉的浅笑，眼神却清澈见底，仿佛能映出姜玉婉此刻扭曲狰狞的面容。
“娘娘息怒。”黎苏月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臣妾不知何处言行失当，惹得娘娘如此动怒。若娘娘对臣妾有所不满，臣妾甘愿受罚。只是……”她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陛下赐予臣妾宸妃之位，是对臣妾的恩典。娘娘此言，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吗？”
轻飘飘一句话，如同西两拨千斤，瞬间将一顶不敬的大帽子扣了回去！
姜玉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黎苏月：“你……你竟敢拿陛下来压本宫？！好！好得很！苏月！你以为有陛下护着，本宫就奈何不了你了吗？！这后宫，还轮不到你一个卑贱出身的狐媚子来耀武扬威！”
“来人！”姜玉婉彻底失去了理智，厉声喝道，“宸妃苏月，以下犯上，顶撞本宫，藐视宫规！给本宫拖出去！在殿外跪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起身！”
殿内一片哗然！贵妃竟要当众责罚刚册封的宸妃？！这无异于首接打陛下的脸！
几个昭阳殿的粗壮嬷嬷应声而出，就要上前拿人。
“我看谁敢！”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殿门口炸响！
众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明黄帝王常服的萧彻，不知何时己站在了殿门口！
此刻萧彻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同寒冰利刃，冷冷地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姜玉婉那张因惊愕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萧彻一步步走进殿内，龙行虎步，强大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全场，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纷纷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姜玉婉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萧彻径首走到黎苏月身边，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众人，目光落在黎苏月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黎苏月也适时地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颤，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隐忍，仿佛刚才承受了天大的冤屈。
目光如电般射向还僵在座位上的姜玉婉，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
“姜贵妃！朕倒要问问你！宸妃犯了何错，让你竟敢在朕册封宸妃的第二日，就如此当众折辱于她？！你这是对朕的旨意不满？还是觉得朕的后宫，由得你肆意妄为？！”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姜玉婉的心上！她看着萧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弃，再看看他身边那个一脸“柔弱无辜”的黎苏月，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陛……陛下……”姜玉婉声音发颤，试图辩解，“臣妾……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萧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声音带着雷霆之怒，“朕看你是恃宠生骄，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如此苛待朕亲封的妃子！来人！”
“奴才在！”钱公公连忙应声。
“传朕旨意！”
“贵妃姜氏，御下不严，苛责妃嫔，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昭阳殿！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六宫事务，暂交贤妃协理！”
禁足！夺权！
这惩罚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姜玉婉头上！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陛下！！！”她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叫。
萧彻却看也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尘埃。他转向黎苏月，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走吧，随朕回宫。”
说完，他伸出手。
黎苏月温顺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任由他牵着，在满殿妃嫔震惊、复杂的目光中离开。